苏晚照的指尖还沾着檀木碎屑,那枚铜牌在掌心硌出红印时,视网膜上的系统面板突然炸开刺目红光。
警告!
苏州东市三名衙役行为异常——步态同步率98.7%,疑似机械傀儡。
她被这声电子音惊得差点摔下椅子,扶着桌角稳住身形时,算盘珠子哗啦啦滚了一地。宇文阀烧了账本,倒想用铁皮人续命?她弯腰捡算盘,发顶的珠花晃了晃,嘴角却扯出冷笑——上回他们往米铺掺沙,这回倒玩起机关术了?
密室门一响,小陆抱着半卷图纸探进头来。
这技术宅的青衫前襟还沾着铜锈,显然刚从机关坊赶过来:苏首座,您说天工秘术要破心,是要......
苏晚照把铜牌往桌上一磕,指节敲了敲系统面板投影在墙面的傀儡分析图,宇文家的傀儡能同步走路,说明有个中枢在发指令。
我要你把的手艺,改成的本事——他们造傀儡锁魂,咱们就拆了那锁魂的芯。
小陆的眼睛突然亮了,像是饿了三天的人见着糖糕。
他抓起铜牌凑到烛火下,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寒铁铸壳?
难怪盐粒能腐蚀......话没说完就被苏晚照敲了下额头。
先别急着啃图纸,她从暗格里摸出块桂花糕塞过去,千面侯该来报信了。
话音未落,梁上的瓦当轻响。
千面侯的灰布长衫先垂下来,落地时像片飘轻的叶:苏首座好算计,东市新募的衙役,夜间都往城西乱葬岗跑。他晃了晃手里的茶盏,小的蹲了三夜,见他们巡逻路线比更夫打更还准——亥时三刻过石桥,子时整摸柳树,活像被线牵着的木驴。
苏晚照咬着指甲笑:木驴?那我去会会这三头。
东市的早市刚散,油糕味混着人声飘过来。
苏晚照歪在酒肆二楼,看三个青黑官服的衙役并肩走过。
他们的靴底敲着青石板,哒哒哒的节奏分毫不差,连甩袖的幅度都像用尺子量过的。
客官,再喝要醉了。酒保来收酒坛,被她塞了块碎银:再上壶梅子酒。等酒保转身,她抄起酒壶往楼下一踉跄,酒液泼得满街都是。
对不住对不住!她扶着那名最高的衙役胳膊,袖中预先裹好的盐粒顺着指缝滑进对方肘弯缝隙。
滋——
细微的腐蚀声混在市集中,却让苏晚照耳尖一竖。
她抬头正撞进对方木然的眼神——那双眼瞳没有焦距,像两潭冻住的死水。
官爷这衣裳料子真硬。她伸手去扯对方衣领,指甲在颈后刮出金属刮擦声,莫不是......
放肆!衙役的手突然攥住她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苏晚照吃痛皱眉,却在触及对方皮肤时笑出声——凉的,比冬夜的井水还凉。
赵猛!她甩开衙役的手,朝街角挥了挥手。
城门守将的玄甲从人堆里挤出来时,三具傀儡突然同时转头。
他们的脖颈发出齿轮转动的声,眼白处泛起幽蓝荧光,齐声开口:主上令:擒苏晚照,换谢昭归。
换谢昭?苏晚照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看见赵猛的刀已经出鞘,刀光映着傀儡喉结处裂开的缝隙——里面不是血肉,是密密麻麻的铜齿轮。
围起来!赵猛吼了一嗓子,玄甲卫立刻成扇形包抄。
可那三具傀儡却突然跃起,撞翻路边的菜摊,朝着城西狂奔。
苏晚照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谢昭昨日还在陈太傅府里整理账本,怎么突然成了筹码?
深夜的苏记后院落了层薄霜。
苏晚照蹲在井边擦算盘,忽听墙头上一声。
她抄起算盘就要砸,却见个灰衣老头蜷在地上,后背渗出的血把青石板染成暗褐。
老头抬起头,左眼上有道狰狞的疤:苏首座,我是老铁。
她认出这是半年前从宇文阀机关坊叛逃的老匠师,连忙扶人进屋。
老铁从怀里摸出半块烧焦的图纸,指腹抚过上面的纹路时,手在发抖:这是寒铁芯片的引信图。
陆无双用前朝牵魂阵改的,能控人神志......
你怎么知道?苏晚照倒了碗热姜汤递过去。
老铁盯着汤碗里的倒影,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颤:我造过第一批傀儡......我儿子,就是被自己做的铁人掐死的。他的声音突然哑了,那铁人的关节,还是我亲手磨的。
小陆连夜比对图纸时,苏晚照守在机关坊外。
冬风卷着炭灰扑在脸上,她望着窗纸上映出的两个人影——小陆的手指在图纸上快速移动,老铁用炭笔在旁边标注,偶尔争执两句,又突然同时拍桌。
共振点找到了!小陆的欢呼穿透窗纸时,天已经蒙蒙亮。
他举着张纸冲出来,眼睛红得像兔子:芯片频率和武器溯源信号有共振!
只要......
谢昭呢?苏晚照打断他,傀儡说换谢昭归,他现在在哪?
小陆的笑容僵住了。
他翻开图纸背面,那里用血写着几个模糊的字:地下工坊,寒铁台。
苏晚照的算盘掉在地上。
她捡起算盘时,指腹触到最下面那颗算珠——那是谢昭去年送她的,用和田玉磨的,此刻正冰得刺骨。
备马。她转身往马厩走,发梢扫过老铁递来的引信图,把能拆傀儡的家伙都带上。
晨雾里,苏记的马车碾过青石板,朝着城西乱葬岗疾驰而去。
车帘被风掀开一角,露出苏晚照攥紧的拳头——指缝里,半块烧焦的图纸正随着马蹄颠簸,隐约映出寒铁台三个血字。
地下工坊的潮气裹着铁锈味往鼻腔里钻。
谢昭垂眸盯着腕间寒铁锁链,锁链扣进皮肉的地方已经泛青,却比不过听见苏晚照三字时心口的抽痛——宇文昭的青铜面具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面具眼洞后是发红的眼尾:谢大公子可知?
你那财迷小娘子正带着人拆我傀儡呢。他指尖敲了敲案上的《天工秘术》残卷,等她拆到第七具,我就让她看着你......
我造。谢昭突然抬眼,眼尾的泪痣在阴影里忽明忽暗。
他声音轻得像片雪,却让宇文昭的笑声卡在喉咙里。但得用我的笔。他晃了晃被缚的手,你那些狼毫吸墨太浅,画不出寒铁芯的纹路。
宇文昭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盯着谢昭腕间的锁链——那是用南海玄铁铸的,连内力深厚的武者都挣不脱。去把他的笔拿来。他对随从挥了挥手,面具下的嘴角却翘起来,谢大人果然识时务。
谢昭接过随从递来的湖笔时,袖中早已磨破的指尖悄悄蹭过笔杆。
那是小陆用特殊蜂蜡混着磁粉做的记号笔,笔锋里藏着半粒寒铁屑——三个月前他们在茶馆对弈,小陆用棋子摆了个反向编码的阵法图,说若遇傀儡阵,以磁破芯。
此刻他笔尖触到羊皮纸的瞬间,寒铁屑随着墨汁渗进图纸纹路,像条暗河在纸背蜿蜒。
同一时刻,苏记机关坊的炭盆烧得噼啪响。
苏晚照把老铁的焦黑图纸和傀儡残骸碎片摊在案上,系统面板在她视网膜上投射出重叠的光影:检测到寒铁芯片频率,建议使用傀儡干扰技能。她咬了咬舌尖,财运值的数字在眼前跳动——八千两,够买半条苏州街的铺子了。
可当她想起谢昭送的和田玉算珠还冰在袖中,手指还是按向了键。
嗡——
系统提示音像敲在脑仁上。
苏晚照眼前发黑,扶住桌角时碰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在图纸边缘,却让重叠的光影突然清晰。
小陆举着放大镜扑过来,镜片上蒙着水雾:看!
共振点在第三根铜丝!他蘸着茶水在图纸上画出弧线,只要改变信号频率......
刻进信号灯笼阵。苏晚照扯下头上的珠花,用银簪在图纸上戳了七个点,东市、西市、城门楼......每处挂七盏绿灯,按这个频率闪。她的声音发颤,却比算盘珠子还利落,宇文家的傀儡靠信号同步,咱们就让他们......
跳《苏掌柜发财谣》。小陆突然笑出声,指尖在图纸上敲出节奏,我前日在茶楼听的说书人唱的,那调子最洗脑!
次日清晨的苏州城还蒙着薄雾,东市的早点摊刚支起油锅。
三个青黑官服的衙役又列队出现在巷口,靴底敲着青石板的声比更夫的梆子还准。
可刚走到十字街,为首的傀儡突然顿住——它的脖颈齿轮转了半圈,眼白的幽蓝荧光开始闪烁,频率竟和街角茶楼飘来的苏掌柜发财谣对上了:银钱滚呀滚,算盘响叮当~
噗通!
第一具傀儡先扭了腰。
它的左臂机械地抬起,右臂跟着画圈,动作僵硬得像被抽了半根筋的提线木偶。
第二具更离谱,两条腿突然岔开成八字,跟着发财谣的节拍原地踏步,靴底的铁掌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
第三具最绝,竟学起了茶摊老板娘的招牌动作——双手叉腰,臀部左右摇摆,幅度大得后襟都扯开了,露出里面明晃晃的铜齿轮。
哎哟喂!卖油糕的王婶举着锅铲冲出来,这是哪家戏班的丑角?
比咱们春社的舞狮还乐呵!
千面侯不知从哪摸出面铜锣,敲得震天响:寒铁傀儡不抓人,改行跳戏娱万民!
走过路过瞧一瞧,铁疙瘩扭胯不要钱——他话没说完,一具傀儡的右臂掉在地上,铁牌从断口处滚出来,正停在苏晚照脚边。
她蹲下身捡起铁牌,指尖拂过陆无双三个字时,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前日千面侯还来报,说宇文阀派了个叫陆替身的工匠来苏州,合着是这老匹夫自己改了名!好个李代桃僵。她把铁牌往袖中一塞,抬头正看见傀儡们还在扭,其中一具竟把官帽甩到了糖葫芦摊上,红果沾着铜锈挂在帽翅上,活像顶会发光的糖霜帽。
苏首座!小陆从街角狂奔而来,怀里抱着个铜制的信号接收器,监测到......他突然刹住脚,盯着扭成麻花的傀儡们憋笑憋得脸通红,咳,监测到控制中心发出了新的指令波!
苏晚照的笑意在脸上僵住。
她望着信号接收器上跳动的蓝光,袖中谢昭送的玉算珠突然烫得惊人——那温度,像极了昨日老铁说的寒铁台下的熔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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