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是被饿醒的。
天刚蒙亮,风铃在檐下晃了两下,她翻个身,手搭在肚子上,皱眉:“怎么又空得发慌?”
书诗端着温水进来时,她正扒着床沿嘟囔:“今儿想吃蟹黄包,要双黄的,再来碗辣汤。”
“昨儿才吃的,您不腻?”书诗把漱口盅放桌上,瓷底磕出轻响。
“腻什么腻,墨情说补气血就得吃油水。”她漱完口,懒洋洋靠回软垫,“再说了,我这不是……最近特别能睡嘛。”
话音落,青灰袍角从门口掠过。墨情低着头进来,袖口银边一闪,手里托着小药盘,上面三张脉案纸整整齐齐排着。
她没说话,指尖搭上沈悦手腕,停得比平时久。
沈悦眯眼瞧她:“又查出啥毛病了?是不是药膳太补,我要上火?”
墨情收回手,抽出最底下那张纸对照,眉梢微动,又抿回去。
“不是。”她声音平,“是滑脉。”
“滑脉?”沈悦一愣,“不是说气血虚该是细脉吗?”
“以前是。”墨情抬眼,“现在不是了。”
她顿了顿,把三张脉案并排推到沈悦眼前:“连续三天,寸关尺皆现滑利如珠,动而不散。加上您近半月嗜睡、晨起反酸、经事未至——”
她喘了口气,像是终于把最后一块石头放下。
“王妃,您有喜了,差不多两个月了。”
沈悦僵住。
手指慢慢挪到小腹上,轻轻压了压,怕惊着什么。
“真的?”
“千真万确。”墨情点头,“我没敢早说,就怕误判。可这三日脉象稳得很,加上今早您吐那口酸水,坐实了。”
沈悦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肚子,忽然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是秋乏呢……原来不是我想躺着,是我肚里的娃想躺着。”
说完,她转身大步离去。
沈悦还坐在床上,手一直没离开肚子。
窗外槐叶沙沙响,厨房传来炖锅咕嘟声,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偷吃点心被嬷嬷追,躲进库房抱着罐头不敢动。那时候没人护她,连一口吃的都要藏。
现在倒好,肚子里揣着个小祖宗,连呼吸都被人盯着。
她摸着肚子,低声说:“你可别跟你娘一样贪吃啊,不然你爹该愁死了。”
话音刚落,外头一阵急促脚步声。
秦淮人还没进屋,声音先撞进来:“在哪?”
下一秒门帘掀开,他大步跨进来,官服都没换,腰带歪了一边,脸上还沾着墨迹,显然是从书房直接冲过来的。
“在哪?”他又问一遍,目光锁住沈悦。
墨情跟在后头,喘着气:“王爷,脉案在这,三日滑脉,体征吻合,绝无差错。”
秦淮走到床前,单膝蹲下,手悬在半空,怕碰坏什么。
“当真?”他声音有点抖。
沈悦笑着点头,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你自己摸摸,咱俩的孩子,就在里头。”
他掌心滚烫,贴着她衣料,指尖颤。
好几息后,他才抬头,眼睛亮得吓人:“我要当爹了?”
“嗯。”沈悦看他傻样,忍不住笑,“你要是现在去宫里递折子请辞,说不定还能赶上午膳前回来陪我吃包子。”
秦淮猛地起身,转身就往外走:“我这就写!”
“哎!”沈悦喊住他,“公务要紧,别……”
“不紧。”他回头,语气斩钉截铁,“从今天起,非边关急报,不准进内院。谁来通报,打板子。”
说完大步走了,背影利落得像要去上战场。
沈悦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手还贴在肚子上,眼眶突然热了。
墨情走过来,递上一杯温水:“他比您还紧张。”
“我知道。”她喝了一口,嗓子有点哑,“他这个人,嘴上不说,心里早就把什么都安排好了。”
下午日头偏西,暖阁里点了盏灯。
秦淮坐在脚踏上,手里捏着个橘子,笨手笨脚地剥。白丝络缠了一手,他也不急,一根根扯下来,指甲缝里塞满了皮屑。
“听说孕妇爱吃酸甜。”他把剥好的一瓣递过去。
沈悦接过塞嘴里,酸味冲上来,舌尖发麻,眼泪差点飙出来。
她赶紧低头咬住,含糊说:“好吃。”
秦淮看她吃得香,嘴角扬了下,继续低头剥。
炉上药罐咕嘟冒泡,药香混着橘子味飘散。
沈悦摸着肚子,轻声说:“这一世,总算有人和我一起盼着新日子了。”
秦淮手一顿,抬头看她。
她没看他,只盯着自己手心,像是自言自语:“以前我总怕半夜醒来,身边没人。现在不怕了,肚子里这个,比我还能睡。”
秦淮把剥好的橘子全放进她碗里,伸手把她额前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以后我陪你睡。”他说,“你想吃啥,我半夜爬起来给你做。”
“你还会做饭?”她笑。
他老实回答:“但我可以学,墨情教我熬鱼汤那天,我就记住了。”
沈悦愣了下,想起那天他尝完辣味鱼汤,说“解忧汤匙”时的眼神。
原来他早就把她的日常,都记在心里了。
她低头戳了戳肚子:“听见没?你爹说要给你做饭,你可得多长点肉。”
秦淮也凑近,耳朵贴上她肚子,屏住呼吸。
屋里静了几秒。
“动了没?”沈悦问。
“没。”他摇头,又贴紧些,“再等等。”
沈悦笑出声:“这才多大,能踹你?等他出来,非得先揍你一顿不可,谁让你天天穿盔甲吵他睡觉。”
秦淮抬起头,眼神认真:“那我以后回家先脱甲。”
“得了吧。”她推他肩膀,“你那一身腱子肉,吓都吓死他。”
他没反驳,只是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拇指。
“沈悦。”他叫她名字,不是“王妃”。
“嗯?”
“谢谢你。”
“谢我啥?谢我替你生孩子?”她调侃。
“谢你活着。”他声音很低,“谢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沈悦心头一震。
她想起前世最后一口毒茶,想起冷宫枯井,想起没人收尸的夜晚。
可现在,她躺在暖阁里,有人给她剥橘子,有人蹲在地上听她肚子,有人为了她推掉军务,连亲卫都下了死令。
她努力眨了眨眼,将那股酸意强压下去。
“你再这么煽情,我孩子以后肯定爱哭。”她说,“我可不想每天哄两个大小孩。”
秦淮笑了,眼角泛起细纹。
他把剩下的橘子全塞她手里:“那我闭嘴。”
沈悦刚要咬,忽然皱眉,捂嘴干呕两声。
“怎么了?”他立刻站起身。
“没事。”她摆手,“就是……闻到药味有点恶心。”
墨情闻声进来,拎起药罐看了看:“老方子该换了,孕早期忌某些药材。”
“那就换。”秦淮干脆道,“你定方子,府里药房随你调。”
墨情点头退下。
沈悦靠回软垫,叹了口气:“这下可好,我躺赢的日子要升级了。”
“怎么?”秦淮问。
“以前我躺着吃,现在我得躺着吃还得管一个更会吃的。”她拍拍肚子,“你说他姓秦还是姓沈?”
“随你。”他说,“只要你高兴。”
“那叫秦躺躺吧。”她笑,“一听就是继承我躺赢事业的好苗子。”
秦淮没接话,只低头替她掖了掖被角。
窗外风吹檐铃,厨房锅盖又响了两声。
沈悦闭上眼,手还在肚子上。
秦淮坐在脚踏上,一声不吭,守着。
“明天还吃辣的吗?”他忽然问。
“吃。”她眼皮都不抬,“但别放花椒,我怕孩子上火。”
“好。”
“对了,”她睁开一只眼,“让书诗把‘奋斗府’的锣鼓队解散了吧,我还没开始奋斗,先把孩子吓流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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