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荡山巅的云还没散，方才李致远飞升时撕裂的天穹裂痕，正一点点弥合，残留的金光落在云海之上，像撒了一把碎金，却再也寻不到那道挺拔的身影。
李沉舟站在山巅的巨石上，玄色长袍被山风猎猎吹起，衣摆扫过沾染了灵气的碎石，他的目光却始终锁在那片渐渐恢复如常的天穹上，眸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波澜。
自从赵师容走后，他的道心便像缺了一块，修炼于他而言，不过是打发无尽岁月的手段，死也罢，活也罢，于他都没什么差别——这世间最想守护的人不在了，再高的修为，又有什么意义？
可方才李致远飞升时的景象，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心中沉寂多年的迷雾。那道冲破天际的灵光，那股挣脱天地束缚的力量，让他忽然想起了赵师容临终前的模样。她躺在他怀里，气息微弱，却还拉着他的手，轻声说：“沉舟，别困着自己，这世间还有很多风景，你该去看看。”
那时候他只当是她的安慰，如今看着天穹裂痕闭合，一个念头骤然在他心底生根发芽，且迅速蔓延——或许，破碎虚空并非终点，而是去往另一个世界的起点。若真有其他世界，会不会有复活师容的方法？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压不住。李沉舟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半块玉佩，那是他和赵师容的定情之物，玉佩上刻着的“容”字，早已被他的指温磨得光滑。他转身，不再看那片云海，玄色身影踏空而起，朝着京都的方向飞去，山风呼啸着掠过耳边，他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这一次，他要为了师容，再拼一次。
回到京都时，已是三日后。昔日热闹的李府，如今依旧冷清，院里的那株海棠，还是赵师容当年亲手种下的，如今枝繁叶茂，只是再也没人会在花开时，摘一朵插在发间，笑着问他“好看吗”。
李沉舟站在海棠树下，静静看了半刻钟，才转身吩咐府中老仆：“此后十年，无论府中发生何事，都不得打扰我，若有人来访，一律回绝。”
老仆跟随他多年，知晓他心中的执念，也明白此次闭关非同寻常，躬身应下：“主人放心，老奴定当守好府门，不叫人扰了您的清净。”
李沉舟点头，径直走向府中最深的闭关室。他推开石门，石门在身后“轰隆”一声合上，将外界的所有喧嚣都隔绝在外。室内只点着一盏长明灯，昏黄的灯光映着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
他盘膝坐下，将半块玉佩放在膝上，缓缓闭上双眼。往日修炼时，那些杂乱的念头总会涌上心头，赵师容的笑、她的泪、她临终前的模样，总会让他心神不宁。可这一次，他的心却异常平静——复活师容的念头，像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了他所有的心神。
他的修为早已登峰造极，距离破碎虚空不过一步之遥，可这一步，却难如登天。以往他修炼，总觉得真气在体内运转时，像是少了点什么，难以冲破那层桎梏。如今有了明确的目标，他试着将对赵师容的思念，融入灵气之中，让这份执念，成为推动修为精进的力量。
日子一天天过去，闭关室内的灵气越来越浓郁，渐渐凝聚成了淡淡的白雾，将李沉舟的身影笼罩其中。长明灯的灯芯燃了又换，换了又燃，外界的四季更迭，府中的海棠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他都一概不知，眼中只有体内运转的真气，心中只有那一个念头——破碎虚空，寻找复活师容的方法。
可天地桎梏，终究不是那么容易冲破的。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一个天资卓绝的人成为一流高手了，却没能让李沉舟迈出那关键的一步。
当第十年的最后一天，长明灯的最后一点灯油燃尽时，李沉舟缓缓睁开了双眼。室内的白雾渐渐散去，他的气息比十年前更加强盛，可离“破碎虚空”，依旧差了一丝。他抬手，感受着体内的灵气，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太多的沮丧，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他拿起膝上的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容”字，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轻得像在对赵师容说话：“师容，我尽力了。十年闭关，终究还是没能冲破桎梏，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他站起身，推开了闭关室的石门。门外的老仆早已等候在那里，见他出来，眼眶瞬间红了：“主人，您终于出来了。”
李沉舟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院中的海棠，此时正是花开时节，满树的海棠花，像一团团粉色的云。他走过去，伸手摘了一朵，放在鼻尖轻嗅，花香依旧，却再也闻不到当年的温柔。
“老仆，这些年，府中可有异常？”他随口问道。
“回主人，一切安好，只是十年前，萧先生和唐姑娘来过一次，得知您闭关，便说他们也准备闭关，还说……想看看您口中的‘另一个世界’。”老仆如实回答。
李沉舟愣了愣，随即想起了萧秋水和唐方。萧秋水天资卓绝，一手秋水剑法出神入化，唐方亦是巾帼不让须眉，暗器功夫冠绝江湖，更难得的是，两人情投意合，早已定下婚约，且修炼的功法恰好能相辅相成，是天生的双修道侣。当年李致远飞升时，他们也在场，想来是和他一样，动了破碎虚空的心思。
“他们闭关多久了？”李沉舟问道。
“比主人晚了一个月，如今也该出关了。”老仆说。
李沉舟点了点头，心中忽然有了点期待。他没能成功，或许萧秋水和唐方，能创造奇迹。
没过几日，便有消息传来，说萧秋水和唐方在江南的闭关之地，传出了惊天动地的天象波动，似是有人要破碎虚空。李沉舟当即动身，前往江南。
等他赶到时，江南那片原本平静的竹林，早已被灵气搅得一片狼藉，竹林中央，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虚空裂缝，金光从裂缝中倾泻而出，比当年李致远飞升时，还要耀眼几分。
他远远站着，看见萧秋水和唐方并肩站在裂缝前，两人周身的灵气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淡淡的光幕，显然是在借助双修的力量，共同冲击天地桎梏。
“轰！”
又是一声巨响，光幕骤然炸开，两人的身影被金光包裹，朝着虚空裂缝飞去。萧秋水的脸上，带着一丝期待，他转头看向唐方，伸手想拉住她的手，可就在此时，虚空裂缝中忽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两人的身影生生分开。
萧秋水的身影被金光包裹着，径直冲进了裂缝深处，裂缝随之闭合了大半，只留下一道细小的缝隙，还在微微闪烁。而唐方的身影，却像是被那股吸力甩了出去，重重地落在了竹林中，周身的灵气瞬间溃散，昏迷了过去。
李沉舟赶紧走过去，将唐方扶起，探了探她的气息，还好，气息虽弱，却并无性命之忧。他看着那道渐渐闭合的虚空裂缝，心中五味杂陈。
萧秋水成功了，他冲破了天地桎梏，回到了他原本的世界。
可唐方，却没能和他一起。
没过多久，唐方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看向虚空裂缝闭合的方向，眼中满是焦急和茫然：“秋水呢？秋水去哪里了？”
李沉舟轻轻叹了口气，将方才的景象告诉了她：“他成功了，只是……你被那股力量甩了出来，没能和他一起。”
唐方愣了愣，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她摇着头，不敢相信：“不可能，我们明明约定好，要一起去看看另一个世界的，怎么会……”
她挣扎着起身，朝着虚空裂缝闭合的方向跑去，伸手想要触碰那片早已恢复如常的天空，却什么也碰不到。她的哭声在竹林中回荡，满是无助和绝望。
李沉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些怅然。他没能破碎虚空，萧秋水成功了，却和心爱的人失散，破碎虚空这条路，本就充满了遗憾。
他转身，准备离开竹林。走了几步，却又停下，回头看了看唐方的身影，又看了看那片天空。他心中的执念，并未因此次的遗憾而消散，反而多了一点——或许，他还可以再试试，若是有一天，他能成功破碎虚空，或许能帮唐方，找到萧秋水，也能找到复活师容的方法。
风穿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这段充满遗憾却又满是希望的故事。李沉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竹林深处，而他的修行之路，却并未结束，只是多了一份新的期待，在漫长岁月中，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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