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卷着尘土和细碎的雪沫子,抽得李家新屋的院门“哐当”作响。惨淡的日头光透过灰蒙蒙的云层,在冻得梆硬的泥地上投下几块模糊的光斑。院子里,气氛凝重得如同冻透的猪油,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两张瘸腿的长条凳摆在院子中央。小兴屯的村长赵老蔫和隔壁屯的村长王老歪佝偻着背,枯树皮似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浑浊的老眼低垂着,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两人中间,坐着生产队长赵铁柱,腰板挺得笔直,黝黑的脸上沟壑纵横,眼睛锐利如鹰,扫视着院子里的众人。他们是来主持这场“断亲”的“公道”的。
院子左边。孙卫东的养父母——孙老栓和他婆娘孙刘氏——像两根被霜打蔫的老茄秧,裹着油渍麻花的破棉袄。孙老栓干瘦得像根柴火棍,佝偻着背,枯树枝般的手死死攥着一个磨得油光发亮的旱烟袋,浑浊的老眼滴溜溜乱转,闪烁着贪婪的精光和一股子深不见底的刻薄。孙刘氏枯树皮似的脸上抹着两团劣质胭脂,红得像猴屁股,薄嘴唇紧抿着,像条被车轱辘碾过的臭水沟,浑浊的老眼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漩涡,淬着毒,死死钉在对面那个佝偻沉默的身影上。
院子右边。李凤兰盘腿坐在一张小马扎上,腰杆挺得笔直,深陷的眼窝低垂着,枯树皮似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嘴角那两道深刻的纹路向下牵拉着,抿成一条冰冷坚硬的直线。她手平放在膝盖上,指节微微蜷曲,像鹰隼收拢的利爪,纹丝不动。没有摩挲,没有颤抖,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沉寂。王小梅紧挨着她娘站着,清秀的脸上没什么血色,深陷的眼窝低垂着,死死盯着自己沾满泥巴的破棉鞋尖,骨节粗大的手死死揪着衣角,指关节捏得发白。孙卫东站在王小梅身后半步远的地方,高大壮实的身躯微微弓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低垂着,枯树皮似的脸上毫无血色,写满了巨大的紧张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王大柱、王二强兄弟俩像两尊门神,一左一右站在李凤兰身后,脸上肌肉紧绷,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淬了毒的怒火,死死钉在对面那对身影上,王二强的手更是死死按在腰间的柴刀柄上,指节捏得发白。赵春花、张秀芬缩在堂屋门口,手死死捂住小春丫的眼睛,浑浊的眼睛里写满了巨大的惊恐和不安。
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只有寒风刮过光秃秃树梢的“呜呜”声,像鬼哭。
赵老蔫手极其缓慢地抬起,沾着唾沫,极其艰难地翻开手里那本磨得发亮的、卷了边的破笔记本。浑浊的老眼极其缓慢地扫过院子里几张脸,喉咙里挤出一声带着浓痰的嘶哑:
“咳咳……那个……今儿个……把大伙儿聚到一块儿……是为了……孙卫东同志……和他养父母……孙老栓、孙刘氏……断亲……这个事儿……”
“断亲……不是小事儿……得讲个……公道……”
“有啥话……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
“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别伤了和气……”
这话像一块扔进死水潭的石头,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孙老栓浑浊的老眼猛地一亮!像两口枯井骤然点起了鬼火!他枯树枝般的手猛地一拍大腿!“啪”一声脆响!像根干柴棍子折断了!喉咙里挤出一声尖利、带着浓痰和馊味的嚎叫:
“公道?啥公道?”
“白养他这么大?白费那么多粮食?白费那么多心血?”
“断亲?行啊!”
“拿钱来!”
“五百块!”
“少一分!”
“门儿都没有!”
“想断?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孙刘氏枯树皮似的驴脸瞬间扭曲!薄嘴唇咧开一道黑黢黢的缝!露出几颗焦黄稀疏的老牙!浑浊的老眼闪烁着恶毒的精光!喉咙里挤出一声更加尖利、更加刻薄、带着浓重馊味的嚎叫:
“就是!”
“五百块!”
“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养条狗还知道摇尾巴呢!”
“养他这么大!”
“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粮?操了多少心?”
“翅膀硬了?想飞了?”
“没门儿!”
“不给钱?”
“我们就闹!”
“闹到部队去!”
“闹到公社去!”
“闹到县里去!”
“告他忘恩负义!”
“告他不孝!”
“让他当不成兵!”
“让他身败名裂!”
“让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这连珠炮似的恶毒叫嚣,像一把把淬了毒汁的冰锥,狠狠扎进死寂的空气里!每一句都裹挟着贪婪的腥臭和刻骨的残忍,直指孙卫东最深的恐惧和软肋。
孙卫东的身体猛地一哆嗦!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充血赤红!枯树皮似的脸上肌肉剧烈抽搐!写满了巨大的屈辱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愤怒!喉咙里“嗬嗬”作响!手死死攥成拳头!指关节捏得“咔吧”作响!青筋在手背上暴凸!
王小梅清秀的脸瞬间煞白!深陷的眼窝里泪水汹涌而出!骨节粗大的手死死捂住嘴巴!喉咙里“嗬嗬”作响!
王大柱、王二强兄弟俩脸上瞬间涨成猪肝色!浑浊的眼睛里那点淬了毒的怒火瞬间燃烧到极致!喉咙里“嗬嗬”作响!王二强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暴起!
赵老蔫、王老歪两个村长脸上肌肉剧烈抽搐!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赵铁柱黝黑的脸上肌肉紧绷!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深不见底的怒意!他手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搪瓷茶缸都跳了一下!茶水溅了一桌子!声音嘶哑!带着雷霆般的怒意:
“吵什么吵?”
“有理说理!”
“撒泼打滚像什么样子?”
“五百块?”
“你们咋不去抢银行?”
“狮子大开口也要有个度!”
这话像一盆冷水,暂时压住了孙老栓夫妇的嚣张气焰。孙老栓浑浊的老眼滴溜溜乱转,枯树枝般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旱烟袋。孙刘氏薄嘴唇撇了撇,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随即又涌上更浓的恶毒。她枯树皮似的驴脸猛地转向孙卫东,浑浊的老眼像淬了毒的针尖:
“哼!度?!啥度?”
“老娘养他十几年!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哪样不要钱?”
“五岁那年!大雪封山!家里就剩半碗苞米糊糊!老娘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都省给他吃了!”
“八岁!他发高烧!烧得说胡话!是老娘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二十里雪路!去镇上卫生所!才捡回他一条小命!”
“这恩情!这心血!不值五百块?”
“呸!”
“白眼狼!”
孙老栓浑浊的老眼也猛地一亮!枯树枝般的手指向孙卫东,声音拔得更高,带着一股子深不见底的怨毒:
“还有他那个赔钱货妹妹!”
“三岁!瘦得跟小鸡仔似的!整天哭哭啼啼!烦死个人!”
“要不是老娘!好心好意!给她找了户‘好人家’!送她去享福!她能活到现在?”
“那老光棍!虽说年纪大了点!可家里有田有房!顿顿有白面馍馍吃!不比跟着我们啃树皮强?”
“送她去!那是让她去过好日子!”
“你倒好!翅膀硬了!倒怪起我们来了?”
“良心让狗吃了?”
这颠倒黑白、恬不知耻的控诉,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孙卫东的心尖上!烫得他浑身剧颤!烫得他眼前阵阵发黑!烫得他喉咙里“嗬嗬”作响!像被滚烫的烙铁堵住了气管!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滚烫的泪水混着屈辱和愤怒!汹涌而出!砸在冻硬的泥地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湿印!!
王小梅深陷的眼窝里泪水奔涌!骨节粗大的手死死捂住嘴巴!指节捏得发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王大柱、王二强兄弟俩脸上肌肉疯狂扭曲!浑浊的眼睛里那点怒火瞬间烧成了熔岩!王二强按在刀柄上的手猛地一紧!刀鞘发出“咔”的一声轻响!杀气腾腾!像即将出鞘的利刃!
赵铁柱黝黑的脸上肌肉剧烈抽搐!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深不见底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他手再次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搪瓷茶缸又跳了一下!茶水溅了一桌子!声音嘶哑!带着雷霆般的威严:
“够了!”
“都给我闭嘴!”
“再敢胡搅蛮缠!”
“立刻扭送公社!”
这话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暂时锁住了孙老栓夫妇喷涌的毒液。两人浑浊的老眼滴溜溜乱转,枯树皮似的脸上肌肉抽搐,写满了不甘和怨毒。孙老栓枯树枝般的手哆嗦着,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孙刘氏手死死拽了一下衣角。孙刘氏浑浊的老眼恶狠狠地扫过孙卫东,又极其怨毒地瞥了一眼炕头上那个始终沉默的身影,薄嘴唇撇了撇,最终没再吭声,但那眼神里的贪婪和威胁,像毒蛇的信子,依旧在空气中嘶嘶作响。
院子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寒风刮过树梢的“呜呜”声,像鬼哭。空气凝固得像冻透的钢锭。沉重的威压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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