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有合适的肉，嫁给他本就委屈了连雪，褚续不想让她在吃食上还要受委屈。
于是，褚续早早的骑车去食品站买肉去了。
公社的黑市听连雪说过，他知道在哪。
不过，他的身份特殊，不敢冒风险，还是在明面上的食品站买东西比较安全。
天刚蒙蒙亮他就出发了。
远处隐隐约约像是一个人影在缓慢的移动，褚续有些吃惊，那人是有多紧急的事情，竟也起的这么早。
褚续距离近些但又不至于被前头的人发觉，才清楚的瞅见，那人竟是连雪她三婶。
连胜娘背着大大的包裹，鬼鬼祟祟的，像是专门躲着人似的往公社的方向走去。
包裹里面装着她给儿子带的粮食和蔬菜，城里的物资限量供应，临时工的额度哪够两个人吃。
集体宿舍条件有限，还是马春求着她哥出钱租房，俩人这才在城里有个容身之所。
一月到头还需要家里贴补才能在城里过活。
连胜娘正巧借送粮食机会去城里问问儿子，马寡妇肚里的孩子究竟是咋回事。
临走时她男人连三顺千叮咛万嘱咐：“现在正是儿子的关键时期，咱家还需要他娘家哥的助力，可不能让马春知道。”
“你明天去县城找连胜问清楚，决不能被马寡妇牵着鼻子走。”
褚续不想打扰，拐了个弯，走小路，绕了过去。
刚到食品站就见前面已经排了有八九个人了，割肉的师傅挥舞着他的大刀利落地割肉称重，另一个人则收钱拿票。
褚续看上了一块后腿上的精瘦肉，万幸这时候的人，喜欢肥肉熬猪油吃，正好他捡漏了。
后面排队焦急等待的人，看到他买的是瘦肉。
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心想：不会过日子的年轻人。
但转眼看到他出手阔绰的买下三斤肉，又满是羡慕。
褚续付钱的功夫，一个系着白围裙长得十分壮实的男人抱着一篮子没处理过还冒着热气的猪下水出来。
红色的猪肝看着格外的诱人。
“师傅，这块猪肝我要了。”
猪下水虽然便宜些，但也要肉票，一般人家哪舍得将肉票花在这些上面。
这一番豪气的动作，引得周围人连连侧目。
褚续怕惹人眼红，恰到好处的解释，道，
“我妻子怀孕了，什么都不想吃，就馋这口猪肝，跑了两回，终于买到了。”
有人接话，“哦，原来是媳妇怀孕了。想当年我媳妇怀孕也是嘴馋的很。”
这个时候人都缺营养，媳妇怀孕更是大事。
不然也不会这么大手笔。
买完了肉，褚续又着急忙活的往家赶。
独享大院子的小黄，骄傲的巡视它的领地，耳朵敏锐的听到动静，尾巴高高竖起保持警觉状态，誓有拼死一搏扞卫家园的英勇。
鼻子使劲嗅嗅，是熟悉的味道，立马撒欢似的朝大门跑去。
又不可置信的嗅嗅，是鲜肉的味道，激动的汪汪叫，讨好似的舔舐着褚续的脚腕。
“小黄，坐下。”
屋内的连雪听到狗吠声，立马将织到一半的红色围巾藏在五斗柜里。
她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这团红色毛线还是去年她织身上穿的这件红色马甲掉下的，她整理厚衣服时偶然翻出。
掂掂份量，织窄点差不多能织件围巾。
冬天马上就要到了，褚续每天来回上班，脖子里不围上围巾保护着，身体可受不了。
“媳妇，看我都买什么了。”褚续掂着两块份量十足的肉进屋，喜得向连雪展示。
连雪笑着说，“哇！好大一块瘦肉，你还买到了猪肝，真是太厉害了。”
无知无觉的连雪，被狡诈机智的褚续算计，从客气的称呼连雪同志，到亲近的直呼其名，最后自然而然的过渡到‘媳妇’。
褚续见她的心思都在肉上面，为他的莽撞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猪肝想怎么吃，盐焗还是爆炒。”
连雪想了下说，“做盐水猪肝吧！”
已经有肉干了，她怕吃的太干巴。
上火。
……
连胜娘坐着公交车慢悠悠到县城，已经过了饭点了。
玻璃厂日夜不停，临时工都排在夜班。
连胜忙了一晚上，躺在床上，鼾声如雷。
在他庞大的身躯参照下，租住的这间小屋显得分外逼仄。
大力的敲门声响起。
“谁呀！”
“我。”连胜娘埋怨马春不给她钥匙，故意拍的很响，“快开门。”
马春听出是婆婆的声音，撇了撇嘴，故意磨蹭在镜子前照了又照，“马上。”
打开门。
也不说接过婆婆背着的东西，两手捋着头发，
“娘，你咋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刚刷完了碗，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
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聊斋。
连胜娘也是从儿媳过来的，马春弄的什么把戏，她怎会看不出。
不就是仗着连胜的工作是人哥找的吗？
萝卜在驴脑袋前吊着，偏她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连胜娘将东西放在房间里唯一的空地门口旁，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我吃过了。”
水总能喝上一口吧！
紧接着又是给东西，又是掏钱。
马春将婆婆给的一张大团结装在兜里收起来，这才搬凳子倒水。
连胜娘咕咚咕咚连干两碗下去，才解几分恶意，勉强混个水饱。
肚子里空落落的咕噜声越来越大了，马春当做没听见。
进她口袋里的钱甭想出来，在城里喝口水都要钱，她可舍不得花几毛钱让婆婆吃顿早点。
连胜睡的死沉死沉的，呼噜震天响。
马春听着烦，‘啪’一巴掌打在连胜的肚子上，“你娘来了。”
这一巴掌没打在连胜身上像是打在了他娘脸上。
连胜娘来到城里到底是有些发怵，不敢用乡下那一套撒泼，只敢强忍怒气，
“哎呦！你轻着点，我儿子到底是干了一晚上活，哪能经得着你这么打。”
马春现在腰杆子硬了，‘啪啪’又是两巴掌，“死猪，还不起来管管你娘，在乡下不讲理就算了，还想来城里撒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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