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连雪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讲给褚续听。
褚续听完，总觉得透着几分古怪。
“他们怎么非要住咱家的房子。”
搭个草棚子也能凑活，再者也能住大伯家或者连柳家，犯不着住在结婚的侄女家。
“贪得无厌呗！”连雪对他们贪婪的行为嗤之以鼻。
并没有觉得反常。
毕竟，有些人就是喜欢犯贱。
他们像是没长脑子，记吃不记打，一再挑衅权威。
褚续放下筷子，细数他们反常的行为，并且还煞有介事的一件件列举出来，
“青砖大瓦房盖下来少数要七八百，他们哪里来的钱，还有，连胜的工作来的也很诡异，马冬一个老师，哪来的路子帮他找的工作。”
知识青年下乡的情况越发频繁和严峻，城里的招工通知也只在厂内部流通，恨不得捂的严严实实的，光是买张报名表都要几百块。
他们又哪来的钱和路子弄到的工作。
种种事件都在揭示同一个结果，他们的钱来路不正。
连雪不想为他们分神，总归连累不到他们，“管那么多干啥，快吃饭。”
褚续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但并没有打消心底的怀疑。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他想这段时间他还是要多留心些连三叔家的事情。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平淡安稳的幸福生活，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它。
……
这天村里发生件大事。
意外又不意外。
顾婆子死了。
听帮忙的人说，顾婆子后背和屁股上长满了褥疮，身上都发烂发臭了，在院子里都能闻到腐烂的味道。
是活活疼死的。
瘦的皮肉分离，只剩下一副轻飘飘的骨头。
前来烧纸的人看了，都唏嘘不已。
好强了一辈子，没想到落得了这么个下场。
顾山在部队里得到通知，定了最早的火车，着急忙慌的赶回来。
蒋芸虽说并不认可自己顾家儿媳的身份，但她只要还在村里生活，免不了要去给顾婆子守灵帮忙，做一个儿媳妇该做的事情。
下葬这天，顾山才到家，熟悉的院落，再也见不到她娘忙碌的身影。
只剩下一副孤零零的棺椁停放在简易的灵棚中。
扔下行李，踉跄地跪在棺材旁，“娘，儿子回来晚了。”
他没想到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
怎么好生生的人就没有了。
蒋芸见时间差不多了，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扶着他说，“该封棺了，都算好了，别误了时间，让娘一路好走。”
顾山心里感动她愿意作为儿媳的身份出席，“谢谢你，我再看一眼娘。”
顾山推开棺材板，压下心中的激动与怒火。
“封棺吧！”
作为丈夫的顾有田不方便出席，躲在屋子里，听到大儿子说封棺的声音，不知道在想什么。
以后的日子里是否还会记得有这么一个勤劳能干的女人。
顾山换上孝衣，和两个弟弟一起送他娘最后一路。
葬礼结束后。
晚上，顾家人罕见地团聚到一起。
顾山压制了一天的怒气，爆发了，“你们在家是怎么照顾娘的，一个腰伤能要人命。”
顾婆子死了，只有她最不待见的儿子为她鸣不平。
其他人都觉得顾山在没事找事。
人都死了，还问这些做什么。
狗剩被这个凶巴巴的大伯，吓得哭了起来。
孙招娣心中一惊，抱起被吓坏的孩子，反对说，“大哥，你还有脸问，娘自从腰伤了之后，大嫂就拿着东西看了一面。”
她没有精心照顾，又怎样。
蒋芸可是当着甩手掌柜连问都没问。
她一个人做一大家子的饭，洗一大家子的衣服，哪有时间精心照顾一个瘫痪的老婆子。
她认为她没有错。
“不关你还有你大嫂的事，那是我娘，合该我和顾石顾宝来照顾。”顾山这些道理还是明白的，对着剩下的几人质问，
“我自从得知娘腰伤之后，每月往家寄30块钱，在信里求你们一定要照顾好娘的身体，你们是怎么照顾的。”
他不信要是有人精心照顾，他娘在死后是那样一副样子，瘦的只剩下一副骷髅架子，才五十多岁的光景，牙都没了。
她该多疼呀！
牙都咬碎了。
顾有田有些心虚，他还以为他婆娘是无理取闹装的呢！
不想在儿子面前短了威严。
“好了，事情都到这一步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谁都怪不了，怪就怪这个世道，她的命不好。”
顾山脾气上来，连顾有田的面子都不顾，“爹，既然你开口了，我就问一句，你听我的话带娘去医院了吗？”
“我劝了，是你娘不愿意去。”顾有田有些气短，推卸着说。
“病成那样是真的不愿意去吗？”顾山继续反问，“还是爹你是故意的，为的就是不想花钱。”
顾有田的脾气也上来了，“人都死了，还问这些有什么用，显得就你是孝子。”
“你就是寄再多的钱回来，不还是没在你娘面前伺候一天吗？”
顾有田当然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一开始确实不想浪费钱带顾婆子去县医院看病，后来看着顾婆子疼成那样，他说过要带顾婆子去医院的。
可是顾婆子不愿意。
他那个时间也忙，分身无瑕，也安排儿子儿媳照顾好顾婆子，谁知道她这么不经活。
还是死在了家里。
顾婆子的死，像一阵风似的吹开了兄弟父子之间的裂缝。
好像谁都没错，都尽了应有的本分，好像谁都错了，惩罚却落在了顾婆子身上，让她惨死家中。
无人知道顾山的痛苦懊恼，这件事争不出来个对错。
对了又怎样，错了又怎样。
人死不能复生。
时间会抚平一切。
可他却感到心凉，彻底对父亲和兄弟感到失望，在心中永远埋下一个疙瘩。
与顾山的痛苦与无奈不同。
马寡妇抚摸着肚子，心中被巨大的惊喜包裹。
脸上浮现幸福的表情。
顾婆子死的真是时候，她肚里的孩子还没上户口呢！
就有人腾位置了。
都不用她做什么，顾有田就会将她风风光光地迎进门。
毕竟，男人只要活着就离不开女人，小时候需要母亲的喂养，长大后需要妻子的照顾，老年时需要女儿贴心的服侍。
男人是最无能的，没有女人压迫不了女人是会疯的。
趁着肚子没显怀，还能用衣服遮住，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他也一定会娶自己。
到时候她再也不是寡妇。
再也不会受人欺负。
“顾婆子你这一辈子活的再辛苦，劳动的再多，省的每一分钱，最后还不是便宜了我们母子俩吗？”马寡妇幸灾乐祸地想。
她绝不要活成顾婆子那样，任劳任怨，为了家庭牺牲一辈子，最后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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