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裹着松针味漫进老针线的堂屋,八仙桌上的蓝咔叽布被揉出细碎的光。
盲眼老太的手指像会认字的蚯蚓,一寸寸碾过布料边缘:二丫,把剪子往我左手挪半寸。
大脚婶女儿正蹲在门槛上啃玉米饼,听见动静慌忙跳起来。
她的花布衫洗得发白,补丁叠着补丁,可眼睛亮得像新腌的酸杏:奶,这布摸着比供销社的的确良还软和!
我娘说要给我裁件对襟袄,左胸能绣麦穗不?
老针线地笑出声,剪子铰断线头:你娘那是被马主任吓破胆了。
四九年分地时,我给民兵缝过红袖章;五八年大炼钢铁,我给壮劳力补过粗布工装。
这布是咱屯子拿兔毛换的,针脚是良心缝的,怕啥?她摸过二丫发顶翘起的呆毛,明儿你穿新衣裳去上学,保准把村小那几个扎羊角辫的丫头馋哭。
院外传来胶鞋踩泥的声响。
杨靖掀开门帘,手里攥着张泛黄的报纸,王念慈跟在身后,怀里抱着个硬纸筒。老婶子,标样来了。杨靖把报纸铺在桌上,王念慈展开纸筒,露出描好的图案——平安屯三个毛笔字写得方方正正,下边缀着两枝麦穗,金线在晨光里泛着暖光。
左胸三寸,不抢眼也不藏私。王念慈指尖点着纸样,我问过赵老师,这纹路像不像麦浪?
咱们屯子的粮食能喂饱十里八乡,衣裳上绣麦穗,比戴大红花还体面。
杨靖低头瞥了眼系统面板,淡蓝光幕上【民风尚新】进度:7\/30的字样跳了跳。
他捏了捏后颈,压低声音:得让护粮队先穿。
老杆子那伙人往晒谷场一站,比敲十遍铜锣都管用。
再让孩子们排练红歌——《学习雷锋好榜样》配正步,保准能把屯里老老少少的魂儿都勾过去。
王念慈眼睛亮起来,发梢沾着的雾珠都跟着颤:我这就去教娃子们打拍子!
昨儿铁蛋还说,他能把忠于革命忠于党唱得比广播里还响。
三天后的晒谷场像被谁点着了爆竹。
护粮队二十个大小伙子站成两排,蓝布袄洗得泛白却笔挺,左胸的麦穗金线在阳光下闪成一片,黑布裤脚扎得利落,新胶鞋踩在青石板上响。
老杆子扛着根红漆扁担当指挥棒,嗓门震得场边杨树叶子直抖:一、二、三、四——
学习雷锋好榜样!孩子们的童声像一群扑棱棱的麻雀,从场边草垛后炸出来。
铁蛋跑得太快,胶鞋差点绊到自己裤脚,二丫跟在队尾,蓝布袄的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边新裁的红里子。
李老蔫蹲在碾盘上抽烟袋,烟锅掉在地上都没察觉:哎哟我的老天爷,这丫头片子穿得比去年来的文工团员还精神!
都围过来都围过来!老杆子把扁担往地上一戳,咱这衣裳不叫花衣裳,叫平安屯工装!
往后上工穿它,打场穿它,走亲戚也穿它——咱屯子的人,就得有咱屯子的样儿!
人群里爆发出叫好声,王念慈站在谷堆上指挥合唱,辫梢的蓝头绳和工装一个颜色。
杨靖靠在打谷机旁,看系统面板上的进度条地涨到15\/30,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这动静到底还是传到了供销社。
马主任正给张寡妇称盐,眼角余光瞥见晒谷场的蓝影,手一抖,盐勺掉进缸里。
她扯下身上洗得发白的红褂子,地摔进抽屉,玻璃柜台都跟着晃了晃:搞统一服装?
当自己是哪门子队伍?
当晚,赵半仙的土坯房里飘出艾草味。
马主任捏着个搪瓷缸子,缸底沉着半块高粱饴:老哥哥,你给想想辙。
那蓝布是无票裁的,他们这是踩政策线!
赵半仙捻着山羊胡直摇头:使不得使不得,这要遭报应的......
报应?马主任把缸子往桌上一墩,高粱饴滚到砖缝里,前年杨靖他奶病了,你给算卦要三斗米;去年李老蔫家猪丢了,你说要二尺红布——那会儿咋不怕报应?她往前凑了凑,只要你放句话,说那蓝布吸阳气,穿久了断子绝孙......
赵半仙的喉结动了动:那......那我明儿去村头老槐树下说。
第二天晌午,铁蛋娘蹲在井边洗衣裳,见张二嫂过来,忙把人拽到背阴处:可别裁那蓝布了!
赵半仙说,那布是拿阴司的线织的,穿身上要克子息!她压低声音,我昨儿夜里把布藏炕洞了,你也赶紧收着......
消息像长了腿的耗子,顺着墙根往各家各户钻。
缝补组的堂屋往日能挤进去七八个做活的,今儿只坐着老针线一个。
她摸过膝头没缝完的衣襟,针脚在布上戳出个小窟窿:布是干净的,人心咋就脏了呢?
杨靖站在门外,手心里全是汗。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民风尚新】进度停滞。
建议:制造权威背书,或引发舆论反转。他望着堂屋里老针线佝偻的背,喉咙发紧。
得请记者。他转身对刚赶来的王念慈说,声音像淬了冰,县广播站的陈记者。
老韩头侄女在县邮局上班,让她悄悄递话......他从怀里摸出三张照片,最上边一张是护粮队列队,麦穗在阳光下亮得扎眼,附上这个。
王念慈接过照片,指腹蹭过相纸边缘:你是说......
让外头人看看,咱这衣裳不是花架子。杨靖望着远处飘起的蓝布幌子,眼里烧着小火苗,是平安屯的底气。
山风卷着松针掠过晒谷场,吹得那面蓝幌子哗啦啦响。
老韩头家的大黑狗突然叫起来,朝着村外的土路直蹦——那里,隐约能看见辆自行车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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