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里的吆喝撞碎了雪粒子,杨靖刚把最后一枚铜钉钉进契约边缘,就见两辆带篷的解放卡车碾着雪辙冲进牛场。
驾驶座上的小战士探出头,军大衣领子竖着,呼出的白气凝成冰碴子:“杨同志!县革委会王主任亲自来的!”
人群“轰”地炸开。
张二婶的剪刀“当啷”掉在雪地上,李铁蛋赶紧弯腰去捡,结果滑了个屁股墩;老旗手父把拐棍往雪里一杵,锈迹斑斑的纪念章在布角晃得人眼晕;连王念慈都攥紧了手里的蓝布巾,指节发白——上回县里来的工作组还说他们“私自结社犯了规矩”,这回又来唱哪出?
杨靖却先笑了。
他替王念慈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棉手套蹭过她冻红的耳垂:“别怕,该来的总要来。”说着大步迎向卡车,棉袄下摆的补丁被风掀起,露出底下奶奶缝的歪歪扭扭的“靖”字——那是他十六岁生日,奶奶戴着老花镜熬了半宿绣的,针脚粗得能硌疼脸。
卡车门“吱呀”一声开了。
下来个穿灰呢子大衣的中年男人,皮帽子上落着雪,手里却攥着个油布包。
杨靖一眼认出是县革委会的王主任——上月他来查账,翻到杨靖记的“十屯互助粮册”时,钢笔尖都戳破了纸。
“小杨同志。”王主任哈着白气,油布包往杨靖怀里一塞,“这是县供销联社批的。”
杨靖拆开一看,差点笑出声——五张自行车票,十张棉布票,最底下压着张红纸条,写着“特批十屯互助组试点”,落款是县革委会大印。
他抬头时,王主任正搓着手看墙上的布衣契约,布角上的红手印冻成了硬壳,在晨光里闪着暗哑的光。
“昨儿夜里我把你们的账册看了三遍。”王主任突然说,“你们卖山货的钱分作三份:一份买种子,一份存公账,一份按工分分给各家——比我们的账本还明白。”他指着契约上小石头娘补的补丁,那布片洗得发白,还留着孩子尿过的黄印子,“就冲这千片碎布拼成的东西,我这个主任也得给你们撑把伞。”
人群里突然响起抽鼻子的声音。
小石头娘抹着泪拽了拽杨靖的衣角:“我家那混小子上回还说你是‘投机倒把’,今儿我非揪他来给你赔不是!”老旗手父的拐棍敲得雪地咚咚响:“王主任,你看这布上的纪念章没?我儿子是抗美援朝牺牲的,他要是活着,准得说你们干得比咱当年打胜仗还漂亮!”
杨靖低头盯着油布包里的票证,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像奶奶摇铜铃铛的声音:“【民心为印】已固化,‘以身证道’完成。距离【燎原之火】满级,仅差一次集体共鸣。”他抬头望向王念慈,她正蹲在雪地里帮李铁蛋捡剪刀,蓝布巾滑到肩头,露出底下洗得发灰的的确良衬衫——那是她下乡时带的唯一一件“体面衣裳”,如今袖口都磨起了毛边。
“念慈。”杨靖喊她,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雪,“去把孩子们组织起来,今晚,我们要唱一支歌。”
王念慈抬头,睫毛上沾着雪,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我的祖国》?”
“对。”杨靖摸出兜里的口琴,是系统抽奖抽到的,“当年文工团教过的,得让他们唱得比山响。”他望向远处正往契约上钉布片的村民——铁蛋姑把陪嫁的红绸剪了半尺,刘会计撕了账本封皮的蓝布,连疯老头老疙瘩都被人搀着赶来,哆嗦着剪下自己破袄的一角,嘴里嘟囔:“守……守家……”
夜幕降临时,牛场地窖里的煤油灯全点亮了。
杨靖摊开张皱巴巴的地图,烛火在他眼镜片上跳着:“明夜子时,千灯齐燃。不为求情,不为喊冤,只为告诉他们——这火,是我们自己点的。”
刘会计推了推厚眼镜,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可要是县里再发禁令……”
“他们能撕一张纸,能灭一盏灯。”杨靖指着墙上的布衣契约,布角被烛火映得发红,“但撕不碎一千人用命补的布。”他想起今早王主任临走时说的话:“你们这不是结社,是过日子。”突然笑出声,“再说了,咱十屯的灯油钱,可都是各家各户拿鸡蛋换的——总不能不让老百姓点灯吧?”
王念慈抱着一摞油印的歌谱进来,发梢还沾着雪:“孩子们都练熟了,小石头那嗓子,能把房梁上的雪震下来。”她把歌谱递给杨靖,指尖碰到他手背时顿了顿,“杨靖,你记不记得?刚下乡那会儿,我在村口唱《我的祖国》,你蹲在草垛后面啃凉馍,还说我‘唱得比北风还扎耳朵’。”
杨靖耳尖发烫,赶紧低头看歌谱:“那是我那会儿不懂……”
“现在懂了?”王念慈歪头笑,发顶的蓝布巾滑下来,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懂了就好。”
地窖外突然响起“吱呀”一声,小石头娘裹着风冲进来,怀里揣着个油纸包:“杨同志!西屯的张寡妇让我带话,她家的灯油备了三斤!还有东屯的赵大爷,说要把他那盏老铜灯擦得锃亮——他说,这灯啊,照过他娶媳妇,照过他儿子上战场,今儿该照照咱十屯的新日子!”
杨靖接过油纸包,里面是张寡妇攒的二十个鸡蛋,还带着体温。
他突然想起奶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的话:“小靖啊,咱穷归穷,可心里得有团火。”那团火现在就在他胸口烧着,烧得眼眶发疼。
后半夜,杨靖送王念慈回知青点。
雪停了,月亮像块擦干净的玻璃,照得满地银白。
王念慈踩着他的脚印走,声音轻得像雪落:“你说,明夜的灯,真能点起来?”
“能。”杨靖摸出兜里的口琴,吹了段《我的祖国》的调子,音符撞碎在空气里,“你听,这曲子里有松涛声,有稻花香,有咱们十屯的人——他们举着灯站在雪地里,那光啊,能把天都照亮。”
王念慈突然停下脚步,仰头看他:“杨靖,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吗?”不等他回答,她笑着往前走,蓝布巾在风里飘成一道温柔的弧,“不是你会算账,不是你有系统——是你总说,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等出来的。”
杨靖望着她的背影,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清晰得像晨钟:“火种已成,只待燎原——满级,就在明日。”
正月十五的月光爬上牛场的草垛时,杨靖站在高处望着十屯的方向。
家家户户的窗棂里都透出暖黄的光,像撒在雪地上的星星。
他摸出怀里的剪刀,那是奶奶留下的,刃口磨得发亮。
“明儿夜里,不许提前点灯。”他对守夜的李铁蛋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得让他们看看,这火,是咱们十屯的人,在最黑的夜里,自己点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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