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朱雀门外的刑场上，残阳如血般浸染着古老的城墙，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 三日前石宣被炭火焚身的惨状尚未消散，血腥味又在此刻浓重地铺开。石虎斜倚在黄金镶边的檀木御座上，鎏金冠冕下的面容扭曲如恶鬼，胸膛剧烈起伏，浑浊的眼珠布满血丝，仿佛一头随时准备撕碎猎物的猛兽。这位后赵皇帝突然猛地挥出镶玉权杖，在青石地面砸出刺耳声响，“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随着这声暴喝，九道身影被如狼似虎的甲士推搡着押上刑台，凄厉的哭喊声顿时划破了死寂的空气。
石宣的妻妾们被铁链拖拽着跌跪在地，华服早已被扯得褴褛不堪。为首的正妻发髻凌乱，指甲深深抠进青砖缝隙，脖颈青筋暴起，“陛下！当年臣妾陪您征战幽州时......” 话未说完，便被甲士用长矛柄狠狠砸中面门。其余妇人见状，绝望地扑向御座方向，有的扯着自己的衣襟，泪流满面地哀求：“陛下，我们并无过错，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我们吧！” 有的不断磕头，额头在坚硬的地面上磕出鲜血，却依旧不停地求饶。而石虎只是端起青铜酒樽，仰头饮尽烈酒，喉结滚动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仿佛眼前不过是一群待宰的蝼蚁。
人群中，一个粉雕玉琢的孩童突然挣扎着哭喊起来。这是石宣年仅五岁的幼子，虎头靴上绣着的金线小老虎随着他的扭动而微微晃动。往日里，这孩子总爱趴在石虎膝头，用软乎乎的小手把玩皇帝的胡须，清脆的笑声能驱散朝堂上的阴霾。此刻，行刑的士兵粗暴地将他从母亲身边拽走，他小小的身体在空中胡乱挣扎，稚嫩的脸上满是惊恐。当被带到石虎面前时，小男孩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他拼命挣脱士兵的桎梏，跌跌撞撞地扑到石虎腿边，用那小小的胳膊紧紧抱住，带着哭腔哽咽道：“皇爷爷，我怕，我不要死……” 孩子的声音带着颤抖，眼中满是恐惧与无助，让人看了心碎。
石虎握着酒樽的手骤然收紧，樽身的龙纹硌得掌心生疼。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去年秋猎时，这孩子曾把烤得焦黑的野兔塞到他嘴边；冬夜围炉，那软糯的童音还在背诵《孝经》...... 粗糙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孩子后颈，那里还带着婴儿特有的奶香味。就在他喉结滚动，即将吐出 “赦免” 二字时，身旁传来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 太尉张举率众臣齐刷刷跪地，朝服在风中猎猎作响：“陛下！前朝王莽遗孤祸乱百年，梁冀余孽倾覆三州，此子不除，必成心腹大患！”
话音未落，四名壮汉已如饿虎扑食般上前。孩子的指甲在石虎蟒袍上抓出五道血痕，绣着金线的袖口 “嗤啦” 撕裂。当那声清脆的 “皇爷爷救我！” 被带离十丈开外时，石虎腰间的玉带突然崩断，羊脂玉坠子 “咚” 地砸在御座台阶上，碎成三瓣。
刑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石虎直勾勾盯着断裂的玉带，眼前浮现出孙子被按倒在铡刀下的画面：小小的身体蜷缩着，脖颈后的胎记在血污中愈发鲜红。他突然踉跄起身，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却眼前一黑栽倒在地。自此，邺城深宫夜夜回荡着老皇帝的呓语，时而怒骂 “逆子当诛”，时而悲泣 “还我孙儿”，龙榻上的绸缎被角，早已被他抓得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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