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魂劫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赵南还未来得及喘息,一股更为诡异、更加深入骨髓的痛楚便猛然爆发!
这痛楚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元神的最深处,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内而外,同时刺穿了他的灵魂。没有火焰的形态,没有灼热的高温,但赵南的整个元神感知却被一种名为“业火”的存在彻底点燃。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赵南喉咙深处挤出,他盘坐的身形剧烈一颤,额头、脖颈上青筋暴起,皮肤表面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却又在下一刻被周身残存的雷弧蒸干。他的面容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双目紧闭,眼睑之下眼球在疯狂颤动。
这业火,无形无质,不焚肉身,专烧因果,焚炼神魂!
一幕幕过往,如同被投入火海的画卷,在他识海中疯狂翻涌、燃烧,每一幅画面的燃烧,都带来一种独特的、钻心蚀骨的痛楚。
第一缕业火,炽烈如熔岩,带着血仇的腥甜。
他仿佛再次置身于与玄冥宗修士的连番血战之中。那名被他以青雷剑贯胸而过的玄冥宗长老,临死前怨毒的眼神,化作了业火的核心,灼烧着他的神识。“玄冥宗……血债血偿……”那长老嘶哑的诅咒声与业火的噼啪声混合,让他元神震颤。这并非单纯的杀戮,而是结下的不死不休的宗门仇怨,这因果之线,粗重而晦暗,此刻被业火引燃,带来的是毁灭与暴戾般的剧痛。
第二缕业火,冰冷如玄冰,带着无尽的悔憾。
画面切换,是正魔大战中惨烈的场景。一位相熟的外门弟子,为执行他下达的阻击命令,深陷重围,最终自爆金丹,魂飞魄散。那弟子年轻而决绝的面容,在业火中清晰浮现。“赵师兄,保重……”那最后的传音,此刻化作了最寒冷的冰针,刺穿他的元神。这是因他决策、因他实力不足守护周全而欠下的因果,这业火燃烧时,带来的是深入骨髓的愧疚与无力感。
第三缕业火,驳杂如沼泽,带着掠夺的滞涩。
修行路上,为争夺机缘,难免与人争斗,夺取宝物。一株他强行取走的千年灵药,原有一只伴生小兽日夜守护,灵药被取走后,那小兽哀鸣数日,最终饥渴而死。那微弱的、几乎被他忽略的生命因果,此刻在业火中被无限放大,那小兽绝望的眼神,化作了一丝丝粘稠的、阻碍元神运转的污浊业火。还有那些死于他手,只为夺宝的修士,他们的恐惧与不甘,也汇入这驳杂的业火之中,虽不致命,却层层叠加,让他的元神如同陷入泥沼,灵光黯淡。
无数道因果之线,无论善恶,无论大小,无论他是否记得,此刻皆被天道无情地引动,化为种种不同性质的业火,从他的元神深处喷薄而出。
“轰轰轰——”
业火灼烧之下,赵南的元神不再是纯净的雷光形态,而是变得明灭不定,边缘处开始模糊、扭曲,仿佛随时会被烧得崩塌消散。那种痛苦,超越了肉身所能承受的极限,是直接作用于生命本源、作用于灵魂印记的酷刑。他感觉自己的记忆、情感、甚至对“自我”的认知,都在被这业火一点点焚烧、剥离。
“坚持住……必须坚持住……”赵南咬紧牙关,牙龈都已渗出鲜血。《九转金身诀》锤炼出的意志力在疯狂运转,强行凝聚着即将溃散的意识。太初魂佩在识海中沉浮,散发出清凉气流,试图抚平业火带来的创伤,但这业火源于他自身因果,魂佩也只能护住他最核心的一点元神不灭,无法完全扑灭这漫天业火。
这样下去不行!被动承受,只会被业火彻底焚成虚无!
赵南在极致的痛苦中,保持着一丝清明。他意识到,对抗业火,不能仅靠硬扛,必须去“面对”,去“梳理”,乃至去“斩断”!
他强忍着元神被寸寸焚烧的剧痛,主动将神识沉入那一片业火海洋之中。
他“看”到了那条代表与玄冥宗血仇的粗重因果线,业火最为猛烈。他扪心自问,可曾后悔?答案是否定的。若重来一次,他依旧会挥剑。此因果,非他主动结下,乃对方咎由自取。既如此,何须以此自困?一股决绝的意志如同利剑,并非斩断这条因果线(因果已成,无法轻易斩断),而是斩断了因这条因果线而产生的“业力纠缠”与“自我怀疑”。那部分的业火,虽然依旧在燃烧,但带来的痛苦骤然减轻了大半,颜色也从晦暗变得透亮了一些。
他再“看”向那条因同门陨落而产生的愧疚因果。他回忆起当时的战局,那已是他当时能做出的最优选择。修仙之路,本就逆天而行,生死无常。他可以铭记,可以缅怀,但不能让愧疚成为心魔,阻碍道途。他将这份愧疚转化为更坚定的守护宗门的信念,那冰冷的业火,渐渐不再刺骨,反而带着一种警示与责任的力量。
对于那些因争夺资源而结下的驳杂因果,他坦然承认其中的掠夺性质。大道争锋,资源有限,他无法做那完全不染尘埃的圣人。但他立下心誓,日后若能力所及,当以自身之力,反馈天地,多行善举,以平衡此间业力。这番明悟,使得那泥沼般的业火渐渐沉淀,不再那般粘滞……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火海中梳理乱麻。每一次对因果的审视和抉择,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一旦心神失守,立刻就是万劫不复。
但赵南凭借其坚韧不拔的意志、太初魂佩的护持以及逐渐清晰的自我认知,硬生生在这无边业火中,开辟出了一小片属于自己的清明之地。
他并非要彻底消除所有因果,那是不可能的。他是在梳理,在明辨,在接纳那些无法避免的因果(如血仇),放下那些不必要的执着(如过度愧疚),平衡那些可以弥补的业力。
时间在痛苦与挣扎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那焚神业火的势头,终于开始减弱。虽然依旧灼痛,但赵南的元神核心,经历此番淬炼,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褪去了一层驳杂的“外壳”,变得更加凝练、纯粹、通透。那原本因业火而晦暗的元神之光,再次亮起,并且比之前更加璀璨,隐隐带上了一丝历经劫难而不朽的韵味。
他眉心处,那完整的雷霆法则印记,融合的速度陡然加快,几乎要与他的元神彻底融为一体。
赵南缓缓睁开双眼,眼中虽残留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明悟与坚定。
“因果……业火……原来如此。”
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力量。
心魂劫问心,因果劫炼业。
两重劫难渡过,他的道基已被夯实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而也就在此时,雷神殿遗迹之外,那酝酿已久的、真正的天地之威,终于降临了。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鸣,仿佛要撕裂整个星海,无尽的雷光将遗迹外的虚空彻底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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