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开双目清光流转,将眼前大阵流转的光华尽数纳入眼中,解析其根本。
“你看够了没有?”武红绡手中长枪的枪尾重重一顿,震得地面尘土飞扬。她扬着下巴,语气不耐:“磨磨唧唧的,干脆放你的那些虫子,把它啃穿不就完了?非要在这儿耗着。”
周开的视线仍未离开光幕,唇角却逸出一声轻笑:“这元光灵剑阵是好东西。五品中阶,布置得当,化神修士都得头疼。用虫子啃了,太浪费。”
武红绡用枪尾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地面:“那你手脚麻利点。我们进来好几天了,寒衣她们指不定都等急了。”
周开收回目光,随意地打了个响指。“退开些,”他吩咐道,“我先探探它的虚实。”
指令一下,那戴着面具的殷礼便踏前一步。他毫无预兆地抬臂,一记毫无花巧的直拳,捣在光幕上。
拳锋触及光幕,悄无声息,整片光幕稳如山岳,连光芒都未曾波动分毫。
其上方的空气却猛然一亮,一道耀眼的剑气瞬间成型,对着殷礼的头顶笔直斩下。
殷礼对头顶的危机视若无睹,反手又是一拳,自下而上迎向剑气。
森然尸气随拳而出,明明后发,却抢在剑气斩落前,截住了剑锋。
“轰!”
闷响声中,凌厉的剑气被这一拳砸得寸寸崩裂。
崩裂的剑光并未消散,反而炸开,化作数十道银亮的剑丝,反向殷礼罩来,其上附着的锐金之气,甚至让远处的周开都感到皮肤隐隐刺痛。
殷礼体表尸气一鼓,震飞了绝大部分剑丝,但仍有几缕穿透了气浪,在他挥出的拳锋上留下数道深可见骨的白痕。
武红绡瞳孔微缩,手中长枪的枪尖微微抬起,锁定了那些散乱的剑丝,沉声道:“这剑气很古怪,打碎了还能再分化,棘手。”
周开轻按眉心,“不止棘手。它还附带神魂冲击。”
他眼中清光急闪,紧盯大阵:“灵气轨迹太诡异,我的洞真眼都只能捕捉到残影。凝聚剑气的节点在……不对,它不是在变化!”
他目光一闪,直接对殷礼下达了再次攻击的命令。
殷礼的拳头再次落下,周开的视线死死锁住光幕上灵力泛起的波澜。一个细微的滞涩被他捕捉到,他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原来如此,虚实节点。它能模拟九处攻击,但真正的杀招只有三道。都是障眼法。”
他的手指抬起,指向光幕上一处光芒最黯淡的细微裂痕:“大阵毕竟年久失修,这里就是破绽。只要将这道裂口撕大一点就行了。”
周开反手拍在腰间储物袋上,一口沉重的黑棺随之砸落,“砰”的一声,地面都为之一震。
棺盖自行滑开,内里站起一具身段窈窕的女尸,正是殷清。她迈出黑棺,悄无声息地立于殷礼之侧。
周开又一抖袖袍,三道灵光自他袖中窜出,落地后现出三只玉臂螳螂的身形。
周开目光扫过,语速极快地分派任务:“青玉,你与两具阴尸全力猛攻,动静越大越好,把大阵的火力都给我引出来!”
青玉一言不发,双臂的金色臂刃交错,刃上泛起一层青蒙蒙的光晕,杀气内敛。
他视线转向武红绡:“红绡,你和红玉顶在正面,截杀剑气,把它们打回去!”
“好!”武红绡将长枪往肩上一扛,她咧嘴一笑,战意高昂。
红玉则将两只厚重臂刃用力一碰,发出“锵”一声金铁交鸣。
白玉急得绕着周开转了一圈,灵动的眸子满是期待:“主人主人,我呢?我也要出力!”
周开笑着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转而指向光幕上那道隐秘裂缝,压低声音道:“别急,你的任务最关键。等会儿我撕开一道口子,你立刻缩小钻进去,找到一面黑色阵旗,拔掉它。”
说罢,他蹲下身,指尖灵光为笔,迅速在地上勾勒出一幅简略阵图,点了点其中三个方位:“阵旗应该在这三个位置附近,仔细找。”
“包在我身上!”白玉将胸脯拍得“梆梆”响。
“动手!”随着周开一声令下,殷礼、殷清两具阴尸的身形同时暴起,分列左右,两只毫无花巧的拳头带着尸气,重重轰在光幕之上。
上百道凝若实质的青色风刃瞬间成型,朝光幕倾泻而下。
嗡——!
大阵光芒暴涨,剧烈震颤起来。
高空中银光汇聚成三个巨大的旋涡,无数灵光从四面八方涌入其中。
刹那间,三道比刚才粗壮数倍、凝实如铁的剑气撕裂长空,分别朝殷礼、殷清和青玉当头斩落。
剑气未至,那股凌厉的杀机已让方圆百丈内的草木尽皆伏地。
“来得好!”武红绡娇喝一声,脚下猛地一踏,地面轰然开裂,她借力冲天而起,不闪不避,径直迎向其中一道凝实剑气。
她手中长枪并未化作千百道光影,而是赤焰滔天,气血之力灌注枪身,简简单单地一枪捅出!
“给我碎!”
枪尖与剑气轰然相撞,没有密集的爆响,只有一声震耳欲聋的巨鸣!
那道凝实如铁的剑气从撞击点开始,寸寸龟裂,最终在一股蛮横无匹的巨力下,被硬生生捅爆成漫天银光!
炸开的银光尚未消散,便陡然化作千百道细如发丝的微型剑气,兜头盖脸地反向武红绡罩来。
武红绡手腕一抖,枪身赤焰暴涨,在身前划出一道火环。漫天剑丝甫一触及火焰,便发出“嗤嗤”的轻响,瞬间化为飞灰。
另一道剑气呼啸而至,红玉迎着剑锋,将两只厚重臂刃猛然合拢,交叉架在身前。
铛——!
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剑气与臂刃相击之处,狂暴的劲力炸开,震得方圆十丈的地面都龟裂开来。
冲击力下,红玉仅是下身四足陷入地面半寸,身形稳如磐石。
而那道凝实的剑气,却从撞击点开始寸寸崩裂,化作散碎银光。
最后一道剑气绕过武红绡,直奔后方的青玉,却被中途杀出的殷礼、殷清截下。
殷礼一拳迎上剑锋,尸气缭绕的拳面与剑尖相抵,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殷清的身形则鬼魅般闪至剑气侧面,另一只拳头裹挟着阴寒之气,重重砸在剑气中段,两股力量夹击之下,剑气轰然碎裂。
战圈中轰鸣不休,各色灵光与剑气激烈碰撞,狂暴的余波甚至让周开的衣袍都猎猎作响。
周开无视身后的轰鸣,目光死死锁住光幕上那个不起眼的破绽。
他手腕一翻,一根银灰短锥已捏在指间。
法力涌入,锥身嗡鸣,锥尖一点银芒亮起,随即拖着尾光,分毫不差地钉入那道裂缝。
“咔嚓……”
破禁锥钉入之处,光幕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一道道银色裂纹以锥体为中心向外蔓延,撑开一道一尺长的口子。
早已蓄势待发的白玉身形骤然虚化,瞬间缩小至巴掌大小。她双翅一振,化作一道白线,赶在口子合拢前钻了进去。她身影刚没入,两道凌厉剑气便自裂口两侧交错斩过,削下了几根晶莹的翅羽。
白玉在阵内重新现出身形,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背后,她小声嘀咕:“好险,再慢一点点,翅膀就没了。”
她记着周开画的阵图,身影在药园中几个方位间一闪而过。第一个标记点,空空如也。第二个标记点,依旧只有灵草。她的动作快了几分,在第三处,眼角余光瞥见一小片土地,颜色比周围的深了一些。
她俯身落下,锋利的刀臂刨开表层湿润的泥土,露出一面巴掌大的黑色阵旗。旗帜半埋土中,根部有微弱的阵法光纹在流转。
白玉化作人形,双手握住旗杆,鼓起全身力气向上一拔。旗杆分毫不动。她不信邪,又调动灵力注入旗杆,结果如石沉大海,连一丝反应也无。
“奇怪,主人明明说拔掉就行……”白玉挠了挠头,视线落在阵旗根部的阵纹上,眼睛一亮,“对了!不让我拔旗,那我就把这块地一起给它端了!”
说干就干,她取出一柄短剑,三两下便沿着阵纹的边缘,将整块泥土连带着阵旗一同切下。
她将短剑深深插入切出的土块底部,以此为杠杆,用力一撬。
随着土块被撬离地面,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彻整个山巅,并非来自脚下,而是来自四面八方。
笼罩着众人的巨大光幕,连同那三道还在与武红绡等人缠斗的凝实剑气,都在同一时刻凝滞了。
接着,光幕和剑气上浮现出无数裂纹,最终无声地崩解成漫天银色光屑,纷纷扬扬飘落。
白玉将那面黑色阵旗高高举过头顶,像献宝一样飞到周开面前,一双灵动的眼睛看着他。
周开眼含笑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红绡,园子里的灵药交给你了。”周开的目光转向那面阵旗,“记得连根带土一起挖,别伤了根系。我得研究一下这套大阵。”
“知道了。”武红绡应了一声,迈开长腿便向药园深处的洞府走去。“我去瞧瞧洞府里有什么宝贝,你慢慢琢磨你的阵法。”
她走了几步,又扭过头,冲着两具阴尸和三只玉臂螳螂扬了扬下巴,“你们几个,去帮周开挖药,手脚麻利点,别把灵药给弄坏了。”
周开踱步走进药园,神识铺展开来。他指尖轻点,虚空中便飞出一枚枚隐匿的阵旗,落入他的掌心。
最终,他在药园中心一处灵气最为驳杂之地,摄出了作为阵眼的主旗。
他将收齐的阵旗托在掌心,法力探入其中,细细感应。
片刻后,周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终是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这套元光灵剑阵年代久远,阵旗上的灵纹因岁月侵蚀已有多处暗淡,之前被破禁锥强行撕开的裂口处,阵法根基更是受了不可逆的损伤。周开估算,此阵如今的威能,已不及全盛时的一半。
周开将阵法图录于心,正要将阵旗收入储物袋,一阵轻快的哼唱声由远及近。武红绡走了过来,见他还在摆弄阵旗,便大大咧咧地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从储物袋里摸出几件物事,“当啷”几声丢在脚边。
“你看看,这就是那洞府主人的全部家当!”她一脸嫌弃,用脚尖拨了拨地上几件灵光暗淡的法宝和几个药瓶,“里面家徒四壁,连本像样的功法都找不到。要不是这药园还不错,老娘这趟可就白忙活了。”
她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药园里面,单是助人结婴的灵虹花就有两株,还有一根成了精的宝极参,挖它的时候还想钻地跑,被我一把给揪了出来!”
周开随手捡起一件黯淡的法宝,灵力稍一探查便失了兴趣,扔回地上。
他的神识掠过空空如也的洞府,目光最终落回生机盎然的药园,“住着金屋,用的却是瓦器……看来,这洞府里的人,并非药园的主人。或许,他只是个负责看守药园,而且地位不高的弟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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