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常遇春的天灵盖上。
他猛地一个激灵,从那无边的震撼中挣脱出来,看向李去疾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茫然和不解。
回去?
回哪里去?
为什么?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大脑,此刻就像一团被塞进了一整个世界的浆糊,混乱,黏稠,无法思考。
他看到了什么?
三个娇滴滴的侍女。
三把闻所未闻的“火铳”。
三次呼吸。
三条人命。
十几个亡命徒,顷刻间土崩瓦解!
常遇春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观,都在刚才那三声枪响中,被轰得支离破碎!
他征战半生,自诩为大明最懂兵事的将领,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常护院?”
李去疾见他呆若木鸡,又问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得像是在问“吃了么”。
“啊?先生……您……您说……什么?”
常遇春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李去疾指了指那三具尚在流血的尸体,理所当然地说道:“杀了人,自然要去县城报官。不然等官府找上门来,岂不麻烦?”
报……官?!!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常遇春的脑门上!
他整个人都懵了!
先生,您在说什么胡话?!
您身边的侍女,用的是神仙手段,杀的是拦路抢劫的悍匪!
此等雷霆之威,别说杀几个毛贼,就是把整个江宁县城给平了,谁敢说半个不字?
这种通天彻地的人物,竟然要去……报官?
去跟县衙里那帮子,见了铜钱就两眼放光,办案全靠严刑逼供的胥吏衙役打交道?
这……
这简直比刚才三个侍女掏出火铳杀人,还要让他感到荒谬和不可思议!
常遇春的世界观,刚刚被轰碎,现在又被李去疾轻飘飘的一句话,按在地上,用脚狠狠碾了几下!
他看着李去疾那张过分年轻且平静的脸,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位“李先生”。
不,应该说,自己从未看懂过他。
“怎么?有问题?”李去疾挑了挑眉。
“没……没问题!”
常遇春几乎是本能地回答,随即翻身下马。
或许是坐得太久,或许是心神激荡太过,他的双腿刚一着地,竟控制不住地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他连忙伸手扶住马鞍,这才稳住身形。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涌上心头。
他常遇春,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鄂国公,竟被三声枪响,吓得腿软了?
传出去,怕是要被天下人笑掉大牙!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步走向那具刀疤脸的尸体。
他要亲眼看看!
看看那所谓的“火铳”,究竟是何等神威!
离得近了,一股浓烈刺鼻,却又带着一丝奇异香气的硝烟味,直冲鼻腔。
这味道,比他闻过的所有火药,都要纯粹,都要霸道!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刀疤脸的胸口。
那里,赫然是一个比碗口略小的血窟窿!
伤口边缘焦黑,皮肉向内翻卷,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内部炸开!
创口深处,甚至能隐约看到破碎的内脏和森森白骨!
常遇春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伸出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伤口。
没有箭矢!
没有刀刃劈砍的痕迹!
这根本不是任何一种他已知的兵器所能造成的伤势!
“先生……”
常遇春猛地回头,声音沙哑地问道:“这……这究竟是何物?”
李去疾闻言,轻描淡写地回了两个字:
“火铳。”
“不可能!”常遇春下意识反驳,“大明的火铳,俺还是相当了解的!十步之外,连棉甲都未必能击穿!更遑论……更遑论有如此威力!”
他昨天听过李先生说能改善火铳的外形威力和射程。
但那时候只以为是闲聊,完全想不到这么快就能看到实物!
最关键的是,那匪夷所思的装填速度!
他亲眼看着锦书在开完第一枪后,撕开一个纸包,倒入枪管,用一根细棍一捅到底。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
而且常遇春发现,锦书换弹后没有第一时间射击,而是等第三个侍女锦鱼开火。
这要是……
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惧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疯长出来。
如果,有一支军队,人手一把这样的“火铳”。
如果,他们都能做到如此迅速的装填。
那还需要什么骑兵冲锋?还需要什么步卒结阵?
只需排成三列。
第一列放!
第二列放!
第三列放!
等第三列放完,第一列已经装填完毕!
那将是一道任何血肉之躯都无法逾越的,由钢铁和死亡组成的洪流!
战争……将彻底改变!
常遇春的呼吸,瞬间变得无比粗重,他死死地盯着李去疾,一字一句地问道:“先生,此物……当真是火铳?”
“嗯,我叫它‘燧发枪’。”李去疾随口道,“一种不需要火绳,威力更大,射程更远,装填更快的……小玩意儿。”
小……小玩意儿?!!
常遇春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用铁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这种足以颠覆天下战争形态的神器,在您口中,只是一个小玩意儿?
他忽然明白了。
自己和李先生的差距,不是人与人的差距。
而是凡人,与仙神的差距!
难怪皇上要用近乎“国策”的级别,来保护这位李先生!
保护?
常遇春心里涌起一阵苦笑。
就凭刚才那三位侍女露的一手,到底是谁保护谁,还真不好说。
自己这个“保镖”,怕不是个吉祥物?
想通了这一点,再去理解李去疾“要去报官”的行为,似乎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仙人游戏人间,自然要遵守人间的规矩。
这或许,也是一种修行?一种“入世”的体验?
对!一定是这样!
常遇春瞬间为李去疾的行为,找到了一个自己能够理解且无比信服的解释,看向李去疾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先生说的是!是……是俺有些迷糊了!”
他躬身一拜,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那……先生,这些尸首?”常遇春指了指地上的三具尸体。
“不用管,有没有尸体都一样。”李去疾理所当然地说道,“走吧,咱们快回去。”
说着,他转身就往驴车上走,完全不在意身后那三具还在流血的尸体。
锦书、锦绣、锦鱼三位侍女,也默默地收起了各自的短铳,擦拭干净,用油布包好,重新放回腰间的小包里。
然后,一个继续给李去疾整理衣领,一个坐上车辕准备赶车,另一个已经开始思考晚上做什么点心了。
整个场面,透着一股诡异的平静。
常遇也小心翼翼地调转马头,默默地跟在驴车后面,往江宁县城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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