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条!‘你对他倒是体贴入微!’,此乃将军强调全军将士需一视同仁,不可厚此薄彼!将军明察秋毫,见微知着,实乃治军典范!”
白玉章越玩越起劲,炭笔挥舞得更快,眼底的笑意却再也藏不住,如同碎星般闪烁。
“胡闹!”
谢远洲终于忍无可忍,低沉的嗓音带着强压的笑意,突然劈手去夺她手中那册‘罪证’。白玉章早有防备,笑嘻嘻地侧身一躲,将册子护在身后,还不忘火上浇油,“将军莫急,还未录完呢!!”
她故意停顿,目光灼灼地盯着谢远洲。
“将军最后训示,‘需时刻谨记身份!’此乃军魂所在!身份即天职!卑职定当铭记于心!”
“刘!文!书!”
谢远洲脸上再也维持不住冷硬,再次伸手去夺,带上了几分难以抑制的急躁,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困在臂弯之间。
白玉章咯咯笑着,灵巧地在他手臂下钻过,像条滑溜的鱼儿,还不忘扬了扬手中那卷写满“军规”的小册子,“将军放心!卑职定当妥善保管!还要将它刻成石碑,立于校场中央!让全军将士每日晨昏定省,高声诵读!”
这两人的动作引来将士们的瞩目,谢远洲被迫暂时放过她,只屈起手指,在她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胡闹!”
“哎哟!” 白玉章配合地捂住额头,夸张地叫了一声,脸上却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眼底的狡黠光芒更盛。
“少在这里油嘴滑舌,收起你的小册子,回马车上去老实待着!”话说的倒是硬气,只是面上哪里还有半分怒气,分明是藏也藏不住的纵容和一丝被取悦后的满足。
“得令!”白玉章麻利地将小册子塞回怀里,冲他眨了眨眼,一溜烟地朝着马车方向跑去。
谢远洲别开脸,努力压下嘴角,也朝自己的战马走去,只是脚步比来时轻快许多,就连玄色披风飞扬的弧度都染上一丝雀跃。
“整队!出发!”
队伍再次开拔,那两个亲兵互相挤眉弄眼,一脸‘我就知道’的兴奋。孙军医看着将军策马而去的背影,又看看那辆重新晃悠起来的马车,不由得连连叹气。
将军府邸,朱门深掩,隔绝了京城的喧嚣。
陈酒伤势虽稳,却仍虚弱不堪,谢远洲念及府中医官精良,便于照料,便破例将他安置在府内东跨院的客房里。府医早已候着,一番忙碌,药气很快弥漫开来。
而谢远洲连日车马劳顿,又需驭马当先,以正军威,纵是铁打的筋骨也难免消磨,何况背上伤口本就未愈,在颠簸中反复撕裂,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脆弱的皮肉。刚一回府,谢远洲便回到自己的屋子,刚想唤亲兵来换药,门帘突然被轻轻掀开。
白玉章易容已卸,露出那张清丽绝伦的脸。这会儿端着药盘走进来,步履轻盈地走到榻前,“哥哥,换药了。”
谢远洲一怔,连声音都绷紧了几分,“不必麻烦,让府医... ...”
“府医忙着照料陈副将呢!”白玉章将药盘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手才碰上谢远洲的衣带,他赶紧往后缩了缩,活像个被地痞调戏的小媳妇。
“哥哥躲什么,你伤在背上,自己怎么换药?难不成哥哥想任由伤口溃烂?”
白玉章不由分说,抬手便解开他白色中衣系带,露出包扎的绷带。果然,绷带凌乱歪斜,已隐隐透出血色。白玉章眉头紧蹙,正欲解开绷带帮他换药,手腕却被谢远洲匆忙抓住,“泠儿..你... ...”
“哥哥说过要照顾泠儿,护泠儿周全,泠儿也是一样的。”白玉章按下他的手,言辞恳切,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关心兄长的妹妹而已,“哥哥的伤本就是为了泠儿受的,泠儿照顾哥哥不是天经地义吗?”
‘哥哥’这个称呼,如同冰冷的枷锁,可又带着蛊惑的暖意。谢远洲认命一般缓缓转过身,轻声道,“有劳泠儿了。”
白玉章动作麻利解开绷带,当彻底露出狰狞的伤口时,哪怕她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呼吸微窒。棍伤叠加着行军颠簸的磨损,天气炎热,罩在甲胄中不透气,几处地方皮肉红肿翻卷,甚至已有渗脓迹象。而更深处,是纵横交错的旧疤,如同盘踞在古木上的虬枝,无声诉说着谢远洲生死一线的过往。
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复杂,白玉章拿起一旁浸了药汁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污和汗渍。待处理干净,又蘸着金疮药一点点涂在伤处。
“嘶... ...”
药物对伤口的刺激,令谢远洲倒吸一口气。白玉章指尖一颤,动作更加轻柔,微微倾身,边涂药边吹气疏解,企图让他好受些。
“嗯... ...”
谢远洲浑身一颤,双拳紧握。痛楚依旧,可无法忽视的酥麻和灼热却如同柔软的丝线,沿着脊柱悄然缠绕,直抵四肢百骸,将痛意包裹上层层甘甜。
白玉章专注地将清凉的药膏均匀涂抹在伤处,在红肿边缘缓缓打着圈,试图化开淤血,岂不知每一次触碰都给他带来难以承受的的微痒和悸动。
谢远洲闭着眼,他全部心神都被身后之人吸引,仿佛自己就是她手中玩物,任她拿捏。他无力阻挡,只能死死攥紧身下的锦褥,牙关紧咬,喉结艰难地滚动,将几乎冲破喉咙的喟叹和那些不合时宜的妄念统统压下。
房内诡异的安静,只有她偶尔蘸取药膏的声音和他沉重的气息相互交织,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接连几日,白玉章都准时出现在主屋,悉心为谢远洲换药。谢远洲贪恋这份难得的亲密,甚至开始期待每日的独处时光。
明知是饮鸩止渴,却仍甘之如饴。
这日午后,谢远洲处理完手头急务,倚在榻上边看兵书边等待那抹熟悉的身影,但她却迟迟不曾出现。起初只道她有事耽搁,可左等右等,心中那份莫名的空落感却越来越重。他终是按捺不住,起身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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