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别怕,我信你!”看着她如此脆弱无助的模样,陈酒只觉得心都要碎了,那份深藏心底的情愫几乎将他溺毙,对将军的惧意此刻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满心满眼的疼惜。
少女抬起一张泪痕斑驳的小脸,泪水滚落,砸在陈酒满是薄茧的手上,叫他心尖儿一颤,“谢谢陈大哥... ...”
陈酒张了张嘴,终究没敢说什么,他脱下自己的外袍裹在少女身上,“此处风大,陈姑娘先跟我回去吧。”
“我不要!我不回去!”
她连退几步,陈酒见状急急补充道,“不回!不回!我也不回将军府!若姑娘不嫌...我家虽简陋,总比露宿街头强。刘鹏兄弟当年在战场上替我挡过刀,那是过命的交情,我理应照顾你!”
陈酒突然搬出刘鹏,既是为自己逾矩的亲近找个堂堂正正的理由,也是心底最真诚的诺言。
白玉章心中暗喜,看了他一眼便垂下头,微微颔首。
陈酒自是欣喜万分,扶着人离开幽暗的巷子,好在陈酒家就在这附近。眼看快到家门口,陈酒突然想起一事,略显紧张道,“天色已晚,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你放心,我绝无他意!”
白玉章自是无有不可,陈酒当即将家中最大的一间卧室收拾妥当,又亲自端来热水给她,“刘姑娘,你安心歇着。我就在隔壁,门不关,有事你喊一声,我立刻就能听见。”
陈酒果真守诺,抱了被褥去隔壁厢房,却竖着耳朵听着这头的动静,一颗心始终悬着。
这一夜,陈酒不曾合眼,对谢远洲而言更是前所未有的煎熬。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一个亲兵才气喘吁吁地冲进来禀报,“将军!找到了!有人瞧见...瞧见陈副将带走一名女子,身形看着像刘姑娘!”
谢远洲猛地转身,二话不说就往外冲,甚至连马都忘了骑,还是亲兵牵了马追上,谢远洲才跨上宝驹,一骑绝尘冲向陈酒宅院。
“开门!泠儿!开门!跟哥哥回家!”
谢远洲用力拍打着陈酒家大门,不多时,门便开了。陈酒脸上也带着倦色,见谢远洲亲自来领人,陈酒抿着唇,抱拳行礼。
“她人呢?”谢远洲一把推开陈酒,径直往里闯,见主卧房门紧闭,谢远洲大步上前,隔着门板喊道,“泠儿!哥哥来接你回家了!昨日是哥哥错了,是哥哥糊涂,不该叫你见那些人!你开开门,让哥哥看看你好不好?”
谢远洲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一旁神色复杂的陈酒,声音放得更软些,“你若嫌将军府憋闷,哥哥这就带你去城南温泉别院,那里景致好,也清净!你想住多久都行,绝对无人打扰!只是...你不能住这里!”
房门终于拉开一道缝隙,谢远洲急急上前,却被少女一声娇斥定在原地。
“别过来!”白玉章站在门后,双眼红肿尚未彻底消退,“谢大将军,你当我是什么人?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猫儿狗儿?还是你用来弥补对我哥愧疚的工具?从昨日你疑我那一刻起,你我兄妹情分便尽了!我高攀不起您这样的义兄!请回吧!”
说罢,房门再次紧闭,将谢远洲隔绝在外。
这冰冷决绝的话语如同利剑狠狠刺进谢远洲的心脏,他从未想过,自己一时疑心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谢远洲双手死死抵住门板,颤声祈求,“泠儿开门...是哥哥不好!是哥哥混账!哥哥给你赔罪!你要打要骂都行,别说那些气话好不好?”
谢远洲搜肠刮肚地说着软话,姿态低到尘埃里,可房中再无动静,他急得眼睛都红了,额头抵着门板,仿佛这样就能离她近一点,“泠儿...你忘了?我们在你哥灵位前发过誓,我们是结义的兄妹,苍天可鉴!你亲口认下的,这情分...如何能说断就断了?”
“我不想听!你走!快走!”
白玉章在屋里死死捂着耳朵,被他说的心烦意乱。谢远洲当真不敢再说,缓了口气,踉跄着站直了身子,“好好...哥哥不说了...泠儿别恼... ...”
谢远洲垂着头,在门边坐下,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固执地守着这扇门。日头从东边爬到中天,又缓缓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直到最后一缕天光也吝啬地收回,将他彻底笼罩在无边的黑暗与孤寂里。
陈酒从不曾见过这样的谢远洲,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他轻轻敲了敲门,入内给少女送晚膳。
“将军他...一整天没吃没喝,你要不要... ...”
白玉章没说话,只安静地吃着饭,陈酒也不敢多劝,盛了碗饭陪她一道吃。待用完了饭,白玉章喊住陈酒,将一小盒金疮药放在桌上,“陈大哥,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这药你尽快用了吧。”
“多谢你。”
陈酒笑着拿起金疮药,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见她的目光略过他,直直看向门口。陈酒下意识扭过头去,谢远洲站在门口,死死盯着陈酒手里的药。
“既然泠儿暂且不想随哥哥回府,哥哥也不勉强。”谢远洲指了指房间地面,“劳烦陈副将取一床被褥来,本将军今晚睡这里!”
“我不想看见你!你走!”
白玉章抓起床边软枕便砸向谢远洲,谢远洲不闪不避,任由枕头砸在肩上,只环顾四周,竟真的开始打算在这狭小的房间寻找一处落脚。
白玉章简直欲哭无泪,她都已经从将军府追到陈酒家里来给他下毒,万万不能再被谢远洲给搅合了!
“你若再不走...我这辈子都不会理你!我说到做到!”白玉章背过身去,狠狠下了逐客令。
谢远洲一怔,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终是颓然垂下头,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哪还有半分统御三军的威仪,“好...哥哥走... ...”
他艰难地转身,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就在他即将迈出房间时,脚步猛地顿住,突然一把钳住陈酒的胳膊,“陈副将随本将军回府,有紧急军务!”
陈酒猝不及防被谢远洲拽得一个趔趄,加之伤的远比谢远洲重得多,哪里是谢远洲的对手,很快就被谢远洲拖出院子,消失在夜色中。
小院终于平静。
白玉章脸上的恼怒褪去,再望一眼门外空荡夜色,俯身将油灯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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