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恰似浸了墨的棉絮，一点点将泉州港紧紧裹住。沈少卿蹲在船坞的横梁上，目光望向底下晃动的人影——三皇子的亲信正一箱箱地把“瓷器”搬上走私船。木箱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这声音里，还藏着铁锈摩擦的尖锐声音。
“那箱子不太对劲。”周猛的声音从横梁的另一头传来，他手中望远镜的镜片反射着月光，“第三只箱子，锁扣是反装的，里面肯定不是瓷器。”
沈少卿指尖夹着一枚银针，轻轻一弹，银针瞬间穿透帆布，精准地扎在了第三只箱子的锁扣上。“叮”的一声清脆响声传来，底下的人顿时慌了手脚。
“谁？！”一个络腮胡猛地转身，挥刀朝着横梁砍去，刀风裹挟着一股腥气从上空掠过。
沈少卿翻身一跃，借着脚踩船舷的力量，身形如一片轻盈的叶子般滑到了地面，指尖已然扣住了对方的手腕：“李统领，三皇子都已经被押了，你还打算替他卖命？”
络腮胡，也就是三皇子的贴身侍卫李统领，脸涨得像猪肝一样红，一边挣扎一边骂道：“乱臣贼子！等殿下出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出不来了。”沈少卿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刀，反手将人按在木箱上，“这些所谓的‘瓷器’，是要运往琉球的吧？里面装的火药，都够把半个港口炸平了。”
此时，周猛和几个弟兄已经控制住了其他搬运工。其中一个瘦高个突然大声喊道：“少卿哥！这箱子里有活物！”
沈少卿撬开第三只箱子，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里面蜷缩着一个少年，手脚被麻绳紧紧捆着，嘴里还塞着布团，正是三天前失踪的渔民儿子。
“还有多少这样的情况？”沈少卿的声音冷得如同寒冰，“把所有箱子都打开。”
撬开的箱子里，有的满满装着火药，有的藏着被拐来的孩子。而在最底层的那只箱子里，竟然躺着一份海图，上面用朱砂标记着十几个暗港——全都是三皇子私藏军火的据点。
“这是打算往琉球送‘货’，然后再从那边换军火回来。”周猛指着海图上的红点说道，“这老家伙，难道是想勾结外藩？”
少年被松绑后，哭着说道：“他们说……说要把我们卖到南洋当奴隶，去换那种能打穿铁甲的火炮……”
沈少卿将海图折好，塞进了口袋，接着踢了踢李统领：“这些据点，你是带我们去，还是要我请巡抚大人来审问你？”
李统领梗着脖子，就是不吭声。沈少卿扭头对周猛说道：“把孩子们送去巡抚府，火药箱都贴上封条。至于这家伙——”说着，他一脚踩在李统领的手背上，“让他去牢里陪三皇子吧，正好给三皇子讲讲睡前故事。”
就在这时，船坞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沈少卿赶忙示意众人找地方隐蔽起来，自己则悄悄靠在货堆后面观察动静。月光洒下，只见几个身着琉球服饰的人翻身下了马。为首的那个人腰间挂着一枚龙形玉佩，仔细一看，竟然是琉球世子。
“货在哪儿？”世子说起汉语来带着浓浓的口音，眼神在一堆货物间来回扫视，“三皇子说好了今夜交货，要是耽误了时辰，可别怪本世子不客气。”
沈少卿朝着周猛比了个手势，接着突然大声说道：“世子要的货，在这儿呢。”说着，他推着一只火药箱走了出去，“只是三皇子临时变了主意，让我来问问世子，用十门火炮换二十个孩子，这笔买卖划不划算？”
世子的脸色瞬间变了：“你是什么人？是三皇子的手下？”
“我是来讨公道的。”沈少卿打开箱子，里面的孩子露了出来，“世子不妨看看，这些‘货’能不能抵得上你的火炮？”
世子身后的武士见状，纷纷拔刀相向。可沈少卿却镇定自若，毫不退缩：“要是杀了我，这些孩子的事儿明天就会传到皇上耳朵里，琉球难道想跟大明朝彻底翻脸吗？”
武士们的刀停在了半空中。世子盯着沈少卿，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有意思。三皇子果然找了个不简单的人。这货我不要了，人你带走吧。”说完，他翻身上马，“不过你给我记着，这笔账，本世子可记下了。”
马蹄声渐渐远去，周猛这才敢从藏身之处出来：“少卿哥，就这么轻易放他走啦？”
“放长线钓大鱼。”沈少卿望着海图上标记的暗港，缓缓说道，“他知道的秘密，可比李统领多多了。”
当少年们被送回家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沈少卿站在船坞的最高处，看着第一缕阳光慢慢爬上桅杆。海图在风中轻轻发出声响，上面那些暗港的标记，就像一道道还未愈合的伤口，仿佛在等着被彻底揭开。
“下一站，暗港。”他对着身后的弟兄们说道，声音里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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