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舟在黎明时分抵达忘忧岛。晨雾如纱，笼罩着这座孤岛，岸边的礁石上爬满墨绿色的苔藓，隐约能看到几具白骨嵌在石缝里，透着股森然的寒意。
“这岛以前叫‘往生岛’，”苏轻晚收起船桨，声音压得极低，“十年前被鬼手盟霸占，才改名叫忘忧岛，说是岛上有种奇花，能让人忘记忧愁——其实是用蚀心散把人变成行尸走肉。”
沈少卿的伤口经过简单包扎，毒性虽未完全清除，却已能勉强行动。他捡起一块礁石上的白骨，骨头上有细密的齿痕，与苏文清玉佩上的痕迹如出一辙。“这些人都是被鬼手盟杀害的？”
“多半是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或是反抗控制的武林人士。”苏轻晚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瓷瓶，“这是师父给的解毒丹，能暂时压制蚀心散的毒性，你带在身上。”
两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走，岛上植被茂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甜香，闻久了竟有些头晕目眩。沈少卿警觉地捂住口鼻：“这香味有问题。”
“是‘迷魂草’，”苏轻晚从袖中取出两块浸水的棉布，递给他一块，“鬼手盟用这种草布置迷阵，一旦吸入过量，就会产生幻觉，任人摆布。”
穿过迷魂草丛，前方出现一片开阔的谷地，几十间木屋错落有致，却寂静得可怕。谷中央有座高耸的石台，上面绑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个个眼神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是被蚀心散控制的人。”苏轻晚的声音带着颤抖，“我师父说不定也在里面……”
她正想冲过去，却被沈少卿拉住。“小心，有埋伏。”他指着木屋的阴影处，那里有几双眼睛在暗中窥视，闪烁着贪婪的光。
果然，随着一声哨响，几十个手持弯刀的黑衣人从木屋后窜出来，为首的是个独眼老者，脸上带着狰狞的疤痕，腰间挂着块骷髅令牌。“苏丫头，没想到你真敢来送死！”
“黑煞老鬼！我师父呢？”苏轻晚握紧玉笛，笛身泛着冷光——这玉笛竟是中空的，里面藏着淬毒的银针。
“你师父？”黑煞老鬼冷笑一声，指了指石台上的人，“喏，在那儿呢。可惜啊，一代听雪楼主，如今成了只会傻笑的废物。”
沈少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石台上果然有个白衣老者，虽然形容枯槁，却依稀能看出当年的风采。他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叨着：“忘忧……忘忧……”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苏轻晚目眦欲裂，玉笛直指黑煞老鬼。
“也没什么，”老鬼舔了舔嘴唇，露出黄黑的牙齿，“不过是喂了三副蚀心散，让他忘了前尘旧事，乖乖替我们炼药罢了。沈大人，你说这滋味是不是比死还难受？”
沈少卿心头一沉，这老鬼竟认得他。“鬼手盟为何要与‘影’势力勾结？”
“勾结？”老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伙朝廷鹰犬，不过是给我们送钱送药的冤大头。他们要我们帮忙除掉你，我们要他们提供炼制蚀心散的药材，各取所需罢了。”
原来如此。“影”势力利用鬼手盟在江湖上铲除异己，而鬼手盟则借助朝廷势力壮大自己，两者狼狈为奸，却并非从属关系。
“拿下他们！”黑煞老鬼挥了挥手，黑衣人一拥而上。
苏轻晚的玉笛快如闪电，银针破空而出，瞬间放倒两个黑衣人。沈少卿虽有伤在身，却凭借灵活的身法与对方周旋，短刀专挑破绽，逼得敌人连连后退。
但黑煞老鬼的武功极高，掌风凌厉，带着股腥甜的毒味。沈少卿与他拆了十几招，只觉胸口发闷，伤口的毒性被掌风引动，眼前阵阵发黑。
“少卿小心！”苏轻晚见状，玉笛转向老鬼后心，却被他反手一掌拍中肩头，踉跄着后退几步，嘴角溢出鲜血。
黑煞老鬼狞笑一声，掌风直取沈少卿心口。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石台上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听雪楼主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眼神恢复了清明，正死死盯着黑煞老鬼。“老鬼，你以为这蚀心散真能控制我？”
老鬼脸色骤变：“不可能！你明明……”
“明明每天都在傻笑？”听雪楼主冷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个蜡丸，“我早就在嘴里藏了解药，故意装作被控制，就是为了查清你们的炼药据点！”
他话音刚落，石台上的其他人也纷纷挣扎起来，眼神逐渐恢复神采——原来他们中有不少是听雪楼的弟子，故意被擒，配合楼主演戏。
局势瞬间逆转。黑煞老鬼见势不妙，转身就想逃，却被沈少卿缠住。“你的对手是我！”沈少卿忍着剧痛，短刀划破他的手腕，老鬼惨叫一声，手腕处迅速泛起青黑色——竟是中了自己掌中的毒。
“你……”老鬼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少卿，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气绝身亡。
黑衣人见首领已死，顿时作鸟兽散，却被听雪楼弟子和恢复神智的武林人士围堵，很快被尽数擒获。
沈少卿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苏轻晚扶着他，眼中满是感激：“多谢沈大人。”
听雪楼主走上前，拱手道：“沈大人救命之恩，听雪楼没齿难忘。老夫查到，鬼手盟的总坛在钱塘江畔的‘鬼愁涧’，那里不仅炼制蚀心散，还藏着‘影’势力与江湖门派勾结的账册。”
沈少卿心中一动：“账册？”
“是，”楼主点头，“上面记录着哪些门派收了‘影’势力的好处，替他们做了哪些脏事，其中就有当年参与谋害苏兰芝女侠的人。”
苏兰芝！沈少卿猛地站起身，伤口的疼痛仿佛都减轻了几分。原来苏家的旧怨，竟还牵扯着江湖门派。
“我们去鬼愁涧。”他看向苏轻晚，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不仅要查清账册，还要找出所有与‘影’势力勾结的人，还苏家一个公道。”
听雪楼主望着远处的海面，沉声道：“鬼愁涧比忘忧岛凶险十倍，里面不仅有机关陷阱，还有被蚀心散控制的顶尖高手。沈大人确定要去？”
沈少卿摸出怀中的“兰心”玉佩，阳光透过玉佩，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光晕。“只要能查清真相，再凶险也值得。”
苏轻晚握紧玉笛，与他并肩而立：“我陪你去。”
海风拂过谷地，带着淡淡的咸腥味。远处的天空渐渐放晴，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沾满露水的草木。沈少卿知道，忘忧岛的迷局虽破，但江湖的诡影才刚刚揭开一角，鬼愁涧的账册里，或许藏着比京城秘辛更惊人的真相。
而他，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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