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这天的太阳刚爬过槐树梢，金色的阳光就铺满了归安院的菜畦，把露珠照得像撒在菜叶上的碎钻。安安踩着小板凳，踮着脚给黄瓜藤绑新抽的嫩芽，竹架上垂着的小黄瓜沾着晨露，绿得发亮，被他数得清清楚楚：“一、二、三……陈叔叔！第七根黄瓜长弯啦！像小月牙！”
陈凡正蹲在番茄地里薅草，指尖捏着杂草的根须轻轻一拔，带起点湿润的泥土。闻言抬头笑了笑，阳光落在他肩头，把发梢都染成了金色。今年的番茄长得格外好，绿莹莹的果子缀满枝头，叶背藏着的露珠滚落，在阳光下划出细小的光轨——是守脉藤的银白根须顺着地脉钻到了菜畦下，像无数双温柔的手，悄悄滋养着这些寻常作物。
“张婶说，再等半个月就能摘番茄做酱了，到时候给你抹馒头吃。”林岚抱着个竹篮从厨房出来，篮子里装着刚蒸好的玉米，热气裹着甜香漫过来，连空气都变得软糯，“龙组的人今早送来批新种子，说是用昆仑墟的灵土培育的，让我们试试能不能种活。”
种子袋上印着细碎的墟门花纹，拆开袋子，里面的谷种泛着淡淡的金光，颗颗饱满圆润，像是裹着层细细的玉屑，摸起来温温的，不像普通种子那样冰凉。陈凡捏起一粒放在掌心，谷种竟微微颤动起来，与他掌心的墟门印记产生共鸣，在皮肤上印出个小小的谷穗图案，转瞬又消失不见。
“是‘灵谷’。”瞎眼的老妪不知何时拄着拐杖摸到了菜畦边，指尖轻轻拂过谷种，动作温柔得像在摸婴儿的脸颊，“阿秀的绣谱里画过这谷子，说是上古守脉人种的作物，能聚灵气，还能避邪祟，吃了身子骨都能硬朗不少。”
当天下午，阿刀就带着那几个年轻人开垦了片新菜地。锄头落下时，能看到土里交错的守脉藤根须，银闪闪的，像在给他们“让路”。把灵谷种下去的瞬间，神奇的事发生了——旁边守脉藤上立刻钻来几根银根，像认识谷种似的，绕着种子轻轻盘旋，像是在给灵谷“引路”。不过一天功夫，泥土里就冒出细密的绿芽，嫩得能掐出水，转眼间就长到了半尺高，叶片在风中舒展，像在打招呼。
“这长得也太快了！比春笋冒得还快！”阿刀蹲在田埂上，伸手碰了碰灵谷的叶片，指尖沾到点露水，凉丝丝的，“莫不是成精了？再长下去怕是要结谷子了！”
林岚笑着拿出灵力检测仪，对着灵谷一扫，屏幕上的灵力波形图平滑温润，像缓缓流淌的溪水，带着勃勃生机：“是好兆头。灵谷能聚灵气，周围的作物也能跟着沾光，今年归安院的收成，怕是要翻番了。”
夜里，陈凡被一阵细碎的响动惊醒。走到院门口，月光下，只见巡山兽正领着三只小兽在灵谷地里转悠，小兽们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拨开泥土，露出底下盘根错节的守脉藤根须——根须上竟结着米粒大的玉珠，像串微型的墟门印记，正随着灵谷的生长轻轻闪烁，把周围的泥土都照得发亮。
“它们在给灵谷‘施肥’。”陈凡恍然大悟。巡山兽的爪子上沾着些黑色的泥土，是从西北祭坛附近带来的灵泉底泥，混着玉脉的灵力，难怪灵谷长得这么快。小兽们把泥块轻轻铺在灵谷根部，动作笨拙却认真，像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任务。
玉蝉突然从槐树上飞下来，翅膀在月光下泛着虹光，轻轻落在灵谷的穗子上。尾端的玉光顺着谷穗缓缓流淌，原本青涩的谷粒竟泛起了淡淡的金黄，像被镀了层薄金。陈凡凑近一看，谷粒上的纹路与昆仑墟玉简上的守脉心法完全一致，细致得像是有人用刻刀在米粒上细细雕琢过。
“它在给灵谷‘开光’。”林岚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本泛黄的古籍，书页上还夹着片干枯的守脉藤叶子，“书上说，听石蝉与灵谷本是共生的，蝉鸣能催谷穗饱满，谷香能养蝉翼光华，它们是天生的伙伴。”
话音刚落，玉蝉突然振翅高歌，清越的鸣声在夜空中回荡，像一串清脆的银铃。随着鸣声，灵谷的穗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饱满起来，金黄的谷粒在月光下闪着玉质的光泽，沉甸甸地垂下来；守脉藤根须上的玉珠也跟着亮起，将整个菜地照得如同白昼，连远处的槐树都被镀上了层金边。
第二天一早，归安院的灵谷就成了附近村子的稀罕物。村民们听说院里种出了“会发光的谷子”，都扛着锄头、提着篮子跑来看热闹，看到田埂上金黄饱满的谷穗，纷纷啧啧称奇：“这谷子看着就金贵，种下去怕是能治百病吧？俺家老婆子常年咳嗽，要是能吃点，说不定就好了！”
张婶笑着从厨房端出刚蒸好的灵谷饭，米粒在粗瓷碗里泛着油光，热气腾腾的，入口软糯香甜，带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咽下去时，竟有股暖流顺着喉咙滑到丹田，连常年咳嗽的老婆婆都觉得胸口顺畅了不少，忍不住多吃了半碗。
“哪能治百病哟。”陈凡给村民们解释，手里拿着个布袋子，装着分好的灵谷种子，“就是沾了点地脉的灵气，吃着舒坦，种着也省心罢了。”他把种子分给围观的村民，“大家回去种种看，说不定今年秋天都能有好收成。”
村民们捧着种子，千恩万谢地离开，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守脉人”。安安追在后面，给每个人手里塞了张他画的“丰收符”，符纸上的谷穗用金粉描了边，歪歪扭扭的，却与灵谷的纹路一模一样，透着孩子气的真诚。
入夏后，灵谷迎来了第一次收割。归安院的人加上帮忙的村民，拿着镰刀在地里忙活，金黄的谷穗割下来，捆成束立在田埂上，像插满了金色的旗子，在风中轻轻摇晃。风一吹，谷粒碰撞着发出“沙沙”的声响，竟与玉蝉的鸣叫隐隐相合，像是在合唱一首丰收的歌谣，把喜悦传到很远的地方。
打谷时，陈凡发现灵谷的秸秆里嵌着细小的玉屑，亮晶晶的，正是守脉藤根须上结的那种。他把秸秆收集起来，交给会木匠活的阿树，让他做成了个小小的谷仓模型。模型上雕着守脉藤和灵谷的图案，摆在学堂的讲台上——神奇的是，模型里的灵谷穗子永远保持着金黄，还会随着玉蝉的鸣叫轻轻晃动，像个微型的、永远不会落幕的丰收景。
“这叫‘祈年仓’。”林岚站在讲台上，给孩子们讲解模型的来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模型上，把谷穗的影子投在黑板上，“上古的守脉人用它来祈求风调雨顺，但大家要记住，真正的好收成，从来都得靠自己的双手，靠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安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把自己画的“守岁馍”贴纸贴在了祈年仓上，小手拍了拍模型，希望谷仓里的灵谷永远吃不完，大家永远都有饱饭吃。
傍晚，张婶用新收的灵谷磨了面，蒸了锅发糕。松软的糕体里嵌着切碎的守脉藤嫩芽，咬一口，甜香混着草木的清气在嘴里散开，引得巡山兽的三只小兽围着灶台打转，小尾巴摇得像拨浪鼓。张婶笑着扔了块发糕过去，小兽们立刻叼着跑回窝里，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发出满足的“呜呜”声。
陈凡坐在槐树下，看着晒谷场上村民们帮忙翻晒的灵谷。谷粒在夕阳下闪着金光，像撒了一地的碎玉，被风吹得轻轻滚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玉蝉落在他的肩头，尾端的玉光与谷粒的金光交融，在地上投下片温暖的光斑，把他的影子都染成了金色。
他知道，这些灵谷不只是粮食，更是玉脉与人间的约定——你护我安宁无虞，我馈你岁岁丰饶。就像这归安院的日子，守着脚下的土地，靠着自己的双手，就能把平凡的日子过得热气腾腾，把守护的故事，一笔一划写进一粥一饭、一耕一收里。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他们正用灵谷的秸秆扎稻草人。稻草人身上披着阿刀的旧外套，戴着顶草帽，手里举着安安画的平安符，立在金黄的晒谷场边，像个沉默而坚定的守护者，静静看着这满院的丰收与温暖。
陈凡笑了笑，起身往厨房走。张婶说，今晚要做灵谷酒，用新收的谷子，加归安院清甜的井水，封在陶坛里，再埋在槐树下。等明年开坛时，酒里会带着槐花的香、灵谷的甜，定是人间至味。
原来守护的滋味，大抵就是这样——有耕耘时的汗水，有收获时的香甜，还有对来日岁月的满满期盼，藏在每一粒谷子、每一口饭、每一壶酒里，平凡却踏实，温暖又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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