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新红正跟软垫底下那支宝贝手电筒较劲，试图用指甲去抠笔帽顶端那个LEd灯珠，看看能不能卸下来单独用——万一以后笔身坏了呢？得物尽其用嘛。她抠得正投入，鼻子里突然钻进一股不对劲的味道。不是消毒水，不是食物，也不是张瑶的香水或者酒气……是某种……焦糊味？有点像电路烧了的味道，还夹杂着塑料熔化的刺鼻气味。
她动作一顿，竖起耳朵。外面似乎比平时嘈杂，隐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模糊的、被距离拉长的喊叫声，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语气里的紧张感隔着门板都能透进来。
怎么回事？例行演练？还是……
没等她琢磨明白，头顶上方的火灾报警器突然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一样，发出尖锐至极、能刺穿耳膜的鸣响！“呜——呜——呜——！”
几乎是同时，安装在房间各个角落的自动喷淋系统启动了！“噗——！”无数道水柱从天花板上的喷头里激射而出，瞬间将整个隔离室笼罩在一片冰冷的人工暴雨中！
“我操！”段新红被劈头盖脸浇了个透心凉，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冰冷的水流打得她睁不开眼，呼吸都困难。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来，用手护住头脸。混乱中，她没忘记一把抓住软垫下的手电筒，死死攥在手里。
水哗哗地往下浇，隔离室里很快就开始积水。段新红像个落汤鸡一样泡在越来越深的冷水里，冷得牙齿直打颤。但她心里，一个念头却像被这冷水激醒的毒蛇，猛地昂起了头——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火灾（或者至少是火警）！混乱！所有人都忙着逃生或者救火！监控系统可能失灵！管理员可能顾不上他们这些“藏品”！
这是逃跑的最佳时机！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她挣扎着在积水里站起来，水已经没到了她的大腿。她看向隔离室的门。门紧闭着，但门下方的缝隙里，能看到外面走廊灯光乱晃的影子，还有更加清晰、更加杂乱的奔跑声和呼喊声。
“快！这边！”
“电路起火了！控制住阀门！”
“优先疏散客人！”
没人想起来隔离室里还有她这个“b区-17”！
她必须出去！立刻！马上！
怎么出去？门锁着！她的目光疯狂扫视这个被水幕笼罩的囚笼。墙壁？太光滑。通风口？太高，而且网格太细。唯一的希望……还是那个医生离开时经过的门！
她扑到盒子边缘，靠近门的方向。盒子是透明的，她能清晰地看到门外的情形。走廊里人影憧憧，奔跑的脚，晃动的手电光柱，没人停留。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手电筒！对！手电筒！
她举起那只微型手电筒，将LEd灯珠对准门外走廊，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不间断地按动开关！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手电筒的光束以极高的频率明灭闪烁，在昏暗、混乱、水汽弥漫的走廊里，划出一道道短暂却刺眼的白色闪光！像一只绝望的、试图引起注意的萤火虫！
一次！两次！没人注意到。
积水越来越深，已经漫到了她的腰部。冰冷刺骨，她感觉四肢开始麻木。绝望像冰冷的藤蔓，再次缠上她的心脏。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穿着管理员制服、脸上带着熏黑痕迹、正准备跑过去的身影，似乎被这不同寻常的、快速闪烁的微小光源吸引了，脚步猛地一顿！他疑惑地转过头，看向隔离室的门。
段新红看到了他脸上的迟疑！她更加拼命地晃动、闪烁手电筒！
那个管理员犹豫了一下，可能是出于职责，也可能是单纯的好奇，他朝着隔离室的门走了过来！他透过透明的盒壁，看到了里面泡在积水中、浑身湿透、正疯狂闪烁着手电光的段新红。
“妈的……还有个这玩意儿……”管理员低骂了一声，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显然不打算在这种时候为一个“藏品”浪费时间。
段新红的心沉了下去。
但就在管理员转身欲走的瞬间，走廊另一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紧接着是更大的惊呼和混乱！
那管理员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爆炸声传来的方向，脚步也顿住了。
就是现在！
段新红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力气，她停止闪烁手电，而是将光束稳定地、直直地照射在那个管理员脸上！虽然光线微弱，但在混乱和黑暗中，依旧形成了一点聚焦的刺激。
同时，她用尽肺里所有的空气，发出了一声嘶哑的、扭曲的、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啸！那声音混在火灾警报和远处的爆炸声中，显得格外诡异和凄厉！
管理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束和尖啸弄得一愣，下意识地又转回头来看向她。
段新红停止了尖叫，停止了照射。她只是隔着水和透明的盒壁，用那双在黑夜里显得格外亮的眼睛，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祈求，盯着那个管理员。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哗哗的水声和远处的嘈杂还在继续。
管理员看着盒子里那个渺小的、泡在水里、眼神绝望又疯狂的身影，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烦躁，犹豫，还有一丝……或许是残存的、未被完全磨灭的，属于人类的本能？
他骂了句更脏的脏话，猛地掏出钥匙串，手忙脚乱地找到了隔离室的钥匙，插进锁孔，用力一拧！
“咔哒！”门锁开了！
他甚至没力气完全拉开门，只是推开了一条足够宽的缝隙，就转身急匆匆地朝着更安全的方向跑走了，瞬间消失在混乱的走廊尽头。
门……开了！
自由的气息，混合着焦糊味、水汽和冰冷的空气，从那条门缝里汹涌而入！
段新红的心脏像是要炸开！她没有任何犹豫，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已经漫到胸口的积水里，手脚并用，像条真正的落水狗，拼命地、艰难地朝着那条象征着生的缝隙游去！
冰冷的水灌进她的口鼻，窒息感袭来。她挣扎着，扑腾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出去！出去！
她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门框！她扒住门框，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自己湿透的、冰冷的小小身躯，从那条缝隙里，狠狠地挤了出去！
“噗通！”她摔在了走廊湿漉漉、满是水渍的地面上。
她出来了！她真的从那个该死的隔离室里出来了！
走廊里一片狼藉，灯光忽明忽灭，空气中弥漫着浓烟和焦糊味，远处还有隐约的火光和更大的喧哗。没有人注意到地上这个多出来的、微不足道的小黑点。
段新红趴在冰冷的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进去的冷水。她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但眼睛里却燃烧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她抬起手，看着依旧紧紧攥在手里的、那支还在滴水的微型手电筒。
是它，给了她这第二次机会，照亮了这绝境中的一丝缝隙。
没有时间庆幸和休息。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趁着混乱，找到真正的出路！
她挣扎着爬起来，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与爆炸声和火光相反的、看起来更黑暗、更安静的走廊深处，踉踉跄跄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冲了过去。
身后，是燃烧的混乱和囚禁她的过去。
前方，是未知的黑暗，和渺茫的、却真实存在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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