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的心情像坐过山车。早上还被那张67分的试卷压得喘不过气，现在却轻快得几乎要飘起来。原因无他，张伟来了。张伟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可能理解他这个“惊天大秘密”的人。憋了这么些天，守着这么个不可思议的宝贝，却不能对任何人说，简直比考不及格还难受。
他鬼鬼祟祟地锁上房门，压低声音，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喂，张伟，给你看个东西，保证吓死你！”
张伟正翻着李明新买的漫画，头也没抬：“啥啊？又淘到绝版手办了？”
“比那个牛掰一万倍！”李明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拉开那个宝贝抽屉。动作轻柔，与昨天粗暴的模样判若两人。他像举行什么神圣仪式，慢慢将那个透明的文具盒捧了出来，放在书桌正中央。
阳光正好照在塑料盒盖上，映出一片亮晃晃的光斑。张伟这才好奇地凑过来。“啥玩意儿这么神秘……我靠！”他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张成了o型，身体下意识往后一仰，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他指着文具盒，手指都在抖：“这……这啥？活的？小人？！”
盒子里的段新红被这突如其来的围观惊醒。两张巨大的、充满惊奇和探究的年轻脸庞凑在盒子外，像两座山压下来。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又一个人。秘密不再是秘密了。这意味着什么？更多的目光，更多的摆弄，更多的不可预测。
“牛逼吧！”李明享受着张伟的反应，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用指尖轻轻敲了敲盒盖，发出“哒哒”的声响，惊得里面的小人又是一颤。“我捡的！就在古董店那片废墟里，大火都没烧死她，神奇不？”
张伟的脸几乎贴在了塑料盖上，鼻息喷在盒子上，形成一小片白雾。“真的假的？不是啥高科技机器人？仿真度也太高了！”他围着书桌转了一圈，从各个角度观察，“你看她还会动！眼神！有表情！我的天……”
他猛地抓住李明的胳膊，激动地摇晃：“你小子走什么狗屎运了！这比中彩票还稀罕！”
李明嘿嘿笑着，胸脯挺得更高了。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一股混合着橡皮屑和塑料的味道散出来。他伸出手指，像展示一件稀世珍宝，轻轻碰了碰段新红的肩膀。她厌恶地躲开，这个动作却引得张伟更加兴奋。
“看！她怕你！有反应！”张伟搓着手，跃跃欲试，“让我摸摸，快，让我摸摸！”
李明犹豫了一下，独占欲作祟。但炫耀的冲动压倒了一切。他像交接什么重要物品，示意张伟把手摊开，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段新红捏了起来，放在了张伟汗湿的掌心。
陌生的触感！陌生的温度！段新红躺在张伟的手心里，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纹的摩擦，以及因为激动而微微的颤抖。他的手掌比李明更大，也更粗糙一些。一种更深重的恐惧包裹了她。她蜷缩起来，试图减少接触面积。
“我靠！热的！软的！”张伟低呼，手指笨拙地在她背上摸了摸，“跟真的一样！太不可思议了！”他的触碰带着一种强烈的新鲜感和占有欲，比李明更加直接，更不加掩饰。
段新红感到一阵反胃。她像博物馆里被允许触摸的展品，被来回打量，评头论足。
“你说，她吃什么？这么小一点。”张伟好奇地问。
“我昨天喂了点苹果屑，吃了。”李明回答，带着点“饲养员”的骄傲。
“要不要试试别的？”张伟目光在书桌上扫视，看到半包薯片，他捏了一丁点碎屑，凑到段新红嘴边。浓郁的、人工调味的烤肉料味道冲鼻而来。段新红紧闭着嘴，扭开头。
“嘿，还不吃？”张伟觉得有趣，又换了个方式，用手指蘸了点可乐，想往她嘴唇上抹。粘稠的糖水带着气泡，让她感到极其不适，她奋力挣扎，用手挡开。
“还挺倔。”张伟哈哈笑起来，觉得这反抗很有意思。他不再试图喂食，转而开始他的“研究”。他轻轻拉扯她的胳膊，想看看关节怎么活动；拨弄她的头发，好奇发质为何如此真实；甚至想掀起她的衣角看看下面的“构造”。
段新红拼命抵抗着这些侵犯性的触碰，屈辱感让她浑身发抖。在李明那里，她至少大部分时间是被关在盒子里的。而在这里，她完全暴露在另一个陌生少年的审视和摆弄之下，毫无遮蔽，毫无尊严。
“太好玩了！”张伟玩得不亦乐乎，抬头看向李明，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光，“明哥，商量个事儿呗？”
李明正沉浸在分享秘密的快乐中，随口应道：“啥事？”
“你这宝贝，借我玩两天怎么样？”张伟凑近，压低声音，语气带着诱惑，“就两天！我那新到的、带限量皮肤的账号，借你玩一个礼拜！不，半个月！”
李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借出去？他从来没想过。段新红是他的，是他独一无二的秘密。可是……张伟那个游戏账号，他眼馋了好久，那皮肤可是真金白银都买不到的。他的心开始动摇。
盒子里的段新红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借？玩？像借一个游戏卡带，一个玩具车？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她又要被转手了？从一个好奇的少年到另一个？未来变得更加迷雾重重，充满危险。
“这个……”李明犹豫着，看着张伟渴望的眼神，又看看文具盒里那个小小的、正在瑟瑟发抖的身影。独占欲和诱惑在打架。
张伟加码：“再加我那套绝版的漫画，你不是一直想借去看吗？一起！”
这个条件击穿了李明最后的犹豫。游戏账号加绝版漫画，诱惑太大了。反正只是借两天，张伟是他最好的朋友，肯定不会弄坏……吧？
“行……行吧！”李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说好了，就两天！后天这个时候，你必须完好无损地还给我！少一根头发都不行！”
“放心！保证一根汗毛都不少！”张伟拍着胸脯，兴奋得脸都红了。他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操作游戏账号的密码转移，仿佛生怕李明反悔。
交易达成了。在段新红听来，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决定了她接下来命运的走向。她看着李明，那个把她从火场捡回来，又对她进行各种“测试”，将她当作泄愤工具的少年，此刻为了一个游戏账号和几本漫画书，轻易地把她“借”了出去。
一种被彻底物化的悲哀，淹没了之前的恐惧。
张伟小心翼翼地，像捧着一颗易碎的鸡蛋，将段新红从李明书桌上捧起。他找了个空的、软布衬里的眼镜盒，把她放了进去。空间比文具盒更黑暗，更狭窄，带着一股淡淡的树脂和灰尘味。
“走喽，带你去我家玩玩。”张伟合上盒盖前，对着里面小声说了一句，语气里满是新奇和期待。
段新红蜷缩在新的囚笼里，听着外面两个少年完成最后的交接。李明还在反复叮嘱：“千万别让我爸妈知道！也别弄丢了！”
“知道啦，啰嗦！”
脚步声响起。张伟带着眼镜盒，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李明的房间。门关上了。
段新红在黑暗中，感受着身体被移动的颠簸。离开了那个熟悉又充满痛苦的书桌抽屉，前往一个完全未知的环境。张伟的手掌隔着盒子传来温热的体温，走路时轻微的震动不断传来。
她不知道张伟是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他比李明看起来更冲动，触碰更直接。他的“玩两天”会是什么样子？会比李明的笔尖、遥控车和疯狂摇晃更可怕吗？
绝望没有尽头。每一次以为已经触底，总会有新的深渊在等待。从陈昊到林博士，从林晓晓到李卫国，从古董店主到李明，现在又是张伟。她像一个没有价值的物件，在不同的拥有者之间流转，每一次流转，都意味着新一轮的折磨和屈辱。
眼镜盒外传来街道的嘈杂声，汽车的喇叭声，模糊的人语声。她正在去往另一个“囚笼”的路上。这一次，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连猜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麻木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着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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