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外滩和平饭店。
张勤推开旋转门,径直走向窗边卡座。
李维斯坐在那里,搅动咖啡,头都没抬。
张勤走到桌前,没坐下。
“李维斯先生,你好,我叫张勤。”
李维斯抬起头,他笑了。
张勤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昨天,您说我是个骗子。”
她停了停。
李维斯以为她要辩解或道歉。
张勤脸上露出懊恼的表情,“我回去想了一晚上,觉得你说得对!我骗了我自己!”
张勤一脸恨铁不成钢:“我把咱们华夏的国宝,当成了地摊货!卖了个天杀的白菜价!”
她盯着李维斯继续说道:“如果我知道买家是您,是鼎鼎大名的浪漫国远星集团!这手帕,一方,最少十万美金!”
“少一分,您的人昨天都别想把东西带出那个门!”
李维斯手指开始敲击桌面。
张勤视若无睹,立马换了副脸色。
“堂堂远星集团的总裁,买一件能代表我们华夏顶尖工艺的艺术品,只花一万美金?您这是买东西,还是打发叫花子呢?”
“这事要是传出去,让您的对家知道了,人家会怎么笑话您?说您李维斯先生眼光不行,连真正的艺术品都看不懂,只配买点便宜货过过瘾!”
李维斯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了。
张勤笑得更甜了。
“反过来想想!”张勤语速加快“您花钱买得越贵,故事才越动听!我们h省的脸面有了,您李维斯先生的品味、眼光和格局,不也一下子就传出去了吗?这叫双赢!不是吗?”
“小朋友,你在教我做生意?”
李维斯终于开口。
“不敢不敢。”
张勤摆摆手。
“我只是觉得,像您这样的大人物,应该不会在乎这点小钱的。毕竟,您要的是格调,是品味,是让全世界都知道您的眼光有多独到,对吧?”
李维斯被说得哑口无言。
许久,他笑着说道:“小姑娘,你很大胆。”
“我今天来,不是来跟您争论胆子大小的。”张勤直起身,从小包里拿出三个精致的木盒。
“啪、啪、啪”三声,依次摆在桌上。
“我是来给您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
李维斯看着三个木盒,他没有立刻去碰,靠回椅背。
“小姑娘,你知不知道,狮子大开口,是会被咬断脖子的?”
张勤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李先生,如果我怕,今天就不会来了。”
她把三个木盒又往前推了推。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个道理,您一手建立起远星集团这样的奢侈品帝国,应该比我更懂。”
李维斯没有开口。
他想听听,这个小丫头到底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我特别欣赏你们公司的商业模式。”
张勤脸上露出兴奋。
“把一个普通的雨伞卖出天价,靠的不是雨伞本身,是故事,是品牌价值,是那种独一无二的身份象征。而我,就是那个能给您提供源源不断创意灵感的人。”
“您来中国,不是来做慈善的吧?”
“您是来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给您的品牌,镀上一层神秘的、古老的、独一无二的东方色彩。让它站上这个时代的风口,远远甩开那些只懂得在欧洲卖皮包的同行。”
李维斯靠在椅背上的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
张勤看出自己说对了。
“您现在做的,就是给您的品牌注入灵魂,赋予它别人无法复制的能量。只要这故事讲得够好,品牌立得够稳……”
她的手,忽然抓住桌上那块洁白的桌布,用力一扯。
上面的银质餐具发出轻微的晃动。
“以后,别说是一方手帕了。”
“就是这块破布,您剪下来印上您的标志,都有人会抢破头去买。”
她松开手,桌布重新垂下。
“李先生,我说的,对不对?”
他没有回答,只是鼓起了掌。
啪。
啪。
啪。
三声掌声。
“你说服我了。”
李维斯终于开口。
他指了指桌上那三个木盒。
“这三幅,三十万美金,我收了。”
三十万……美金?!
角落里,两个假装喝茶的便衣公安手里的茶杯一抖。
滚烫的茶水洒了一手都毫无知觉。
其中一个年轻点的,嘴唇哆嗦着,用气声对旁边的老同志说:
“哥……我没听错吧?三十万……还是美金?咱俩……不,咱们整个局一年的经费有这么多吗?”
另一个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
他们是来保护祖国花朵的,结果亲眼见证了一朵“食人花”把一个国际资本大鳄给生吞了!
李维斯看着张勤:“小姑娘,有没有兴趣,跟我去美国玩玩?”
去美国?
去你的地盘,自寻死路?
自己可不是赵卫国那个蠢货。
张勤脸上带着笑容,甜甜地开口:
“谢谢李先生的赏识!能得到您的邀请,是我的荣幸!等我长大了,一定去美国拜访您,到时候您可得带我好好见识见识!”
她嘴上说着最漂亮的话,手却已经伸了过去。
“那……咱们先把这笔账结了?”
李维斯被她这副财迷又坦荡的样子逗乐了。
他挥了挥手。
身后的助理立刻提着一个皮箱上前,打开。
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外汇券。
点清数目,张勤把那厚厚一沓“纸”塞进自己的小书包里。
她拍了拍,冲着李维斯挥了挥手。
“合作愉快,李先生!我先走了,我们省的展台还等着我回去主持大局呢!”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直到张勤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饭店门口。
整个卡座周围的人才活了过来,爆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十几分钟后,整个国贸会展中心,彻底炸了!
“听说了吗?!h省那个小丫头,又卖了三幅刺绣!”
“多少钱?五万美金?”
“五万?你瞧不起谁呢!是三十万!美金!”
“我靠!”
消息从一个展台传到另一个展台,所有人都疯了!
前一秒还在为自己卖出几百块钱沾沾自喜的干部们,这一刻感觉自己就是个笑话!
d省的王负责人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一拍大腿,拔腿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吼:
“都愣着干什么!回厂里!把咱们库房里所有能吹牛逼的东西都给我拉过来!快!趁着祖师爷还在,晚了连汤都喝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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