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军一开门，人就愣住了。
他揉了揉眼睛，没错，门口站着的，就是昨天那个姓周的小子。
他脑子里的警报瞬间拉响。
这小子果然有问题！
才一晚上就提着早点上门，安的什么心！
张建军心里警铃大作，脸上却挤出个僵硬的笑。
“周主任啊，这么早？”
他身子一横，堵住大半个门。
“我姑娘她……还没起呢，年轻人贪睡。”
言下之意，人不在，你可以走了。
周怀瑾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还是那副客客气气的样子。
他提了提手里的早点，豆浆和油条的香味飘了出来。
“叔叔，我没别的意思。昨天空手来吃了顿饭，我明早就走了，刚好路过这边，顺路买了早点，谢谢你们。”
这话讲得客气，又表明了“我马上就走”，让张建军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人家是领导，态度这么好，你总不能直接把人赶走吧？
就在他琢磨着怎么把人打发走时，屋里传来了拖鞋下楼的声音。
“爸，谁啊？”
张勤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她昨晚看了一会儿资料就睡着了，老早就醒了；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还以为是外公回来了。
张建军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他刚想回头说“没事，卖早点的”，张勤已经套着件外套跑了下来。
她下来一看就明白了。
老爹跟门神一样堵着门，周怀瑾提着早点站在外面。
她赶紧过去拉了下她爸的胳膊。
“爸，你干嘛呢？快让人家进来啊！”
她又对周怀瑾解释，“周主任，快请进，我爸刚起，脑子还不清楚。”
张建军：“……”
他感觉自己不是脑子不清楚，是快要心肌梗塞了。
闺女这一句话，直接把他所有的防线都给拆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怀瑾，迈着步子，走进了他家的院子，走进了他家的客厅。
张建军的脸，黑得像锅底。
林文静从厨房出来，看到周怀瑾，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热情地招呼起来。
“哎呀，周主任来了！快坐快坐！吃早饭没？我刚熬了粥！”
“阿姨，吃过了。”周怀瑾把手里的早点放在桌上，“我给你们带了点，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张勤看着桌上摆开的油条、包子、豆浆、茶叶蛋，心里也犯嘀咕。
她坐到周怀瑾对面，直接问：“周主任，你这么闲？”
她看着他，“还是有事求我？”
无事献殷勤！她可不信一个深市来的大领导，会闲到特意跑来给她送早饭。
周怀瑾听了，脸上露出笑意。
那笑意很坦然。
“张顾问快人快语。”
他把一杯还温着的豆浆推到张勤面前。
“趁热吃。放心，我可不敢想用一顿早餐，就收买我们国家的大科学家。”
这话让张勤脸颊有点热。
周怀瑾这才慢悠悠地解释起来。
“是这样，我第一次来h省，不熟。陈总他们一早去省里开会了，忙得很。”
“我明天一早的火车就要回深市了。”
他看着张勤，目光很真诚。
“昨天跟你聊天，收获很大。所以今天临走前，就想再来打扰一下，请你当个向导，带我随便转转，不然白来一趟。”
他补了一句，姿态放得很低。
“当然，你不方便就算了。”
一番话有理有据，既表达了对她才华的认同，又给了她选择的余地。
张勤看着他诚恳的样子，再想想自己这个假期唯一的任务就是在家被投喂……
出去走走，简直是救命稻草！
她几乎没多想。
“方便！太方便了！”
张勤立刻应承下来，“我这个假期唯一的任务就是在家休息。这儿我熟，你想去哪儿，我都可以带你去。”
“那真是太好了。”周怀瑾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一旁，全程听着的张建军，心彻底沉到谷底。
全是套路！
这小子一肚子坏水！
先礼后兵，把姿态放低！
偏偏自家这傻闺女，一头就栽进去了！
他想拦，却找不到半个理由。
人家是来考察的领导，请本地人当向导，合情合理。
女儿是放假在家，出去走走，也说得过去。
他要是强行阻拦，倒显得他这个当爹的，小气、多疑、不懂事。
张建军端起林文静刚盛好的白粥，狠狠喝了一大口，烫得他直抽气。
心里，比嘴里还烧得慌。
这顿早饭，张建军吃得没滋没味。
他全程盯着周怀瑾，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破绽。
可那小子，全程举止得体，跟林文静聊家常，都能把人哄得眉开眼笑。
找不出错处……才更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饭后，张勤回房换了身衣服，扎了个马尾，整个人看着干净利索。
“爸，妈，我带周主任出去了啊！”
她站在门口，挥了挥手。
周怀瑾也向两位长辈告辞：“叔叔，阿姨，再见。给你们添麻烦了。”
张建军站在原地，看着女儿和那个姓周的小子一起走出院门，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
他的心，像是被挖走了一块。
完了。
自家辛辛苦苦种了快二十年的白菜，要被猪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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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勤并没有带周怀瑾去什么风景区。
她带着他，坐上了公交车，一路颠到了市郊。
第一站，是快倒闭的市第一纺织厂。
偌大的厂区，红砖墙上长满青苔，烟囱也不冒烟了。
“就来这？”周怀瑾有些意外。
“嗯。”
张勤带着他，从一个破了的铁门走了进去。
厂区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梧桐树的叶子声。
偶尔能看到几个留守的工人，坐在车间门口，面无表情地抽着烟。
张勤在一个生产车间前停下了脚步。
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能看见里面一排排生锈的纺织机，跟废铁一样。
“你看。”张勤指着里面。
周怀瑾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这里，曾经是h省的骄傲。我大姨就在这儿上班。那时候能进纺织厂，是天大的好事。”
“机器一响，能养活上万户人家。”
她看着那些废铁。
“现在，它老了，快死了。”
“一边是过去，一边是未来。”
张勤转过身看周怀瑾，她的眼睛里，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清澈。
“周主任，深市要大发展，要建新工厂。但我们不能忘了，在那些新东西背后，还有无数这样的过去。”
“技术得换代，工厂得升级，可那些人，怎么办？”
周怀瑾没有出声。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阳光从树叶缝里漏下来，在她脸上落下光斑。
她没有谈论技术，没有计算利润。
她在谈论人。
谈论一个时代的阵痛，和身处其中的，每一个普通人的命运。
这一刻，周怀瑾突然觉得，自己这次来h省，找到了最想要的东西。
他看着张勤，认真地开口。
“我懂了。”
“你的世界很大，装着很多人。你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我也是。”
“我想，这次我们合作，会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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