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前堂的空气,仿佛被那浓烈的“燎原”酒气彻底点燃了,人声鼎沸。
酒客们的面庞在炉火与酒意的双重熏染下泛着红光,眼神迷离的呼喊,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周平安带着二狗子,平静地穿过这片欲望的海洋。
然而,这喧嚣的暖流之下,一股阴冷的暗流正悄然涌动。
刘一手阴鸷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黏在周平安背上。
那醉仙楼里冲天的酒香、钱袋碰撞的叮当声、酒客们狂热的叫好,每一声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他那颗被嫉妒和贪婪噬咬得千疮百孔的心上。
那日“神药”打脸的屈辱,此刻混合着对这座移动金山无边无际的垂涎,化作一股炽烈到扭曲的邪火,烧得他几乎失去了理智。
刘一手猛地灌下杯中最后一口劣质烧酒,辛辣粗糙的口感更添几分戾气。
他朝旁边一个獐头鼠目的学徒使了个眼色,那学徒会意,立刻起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雅间,钻进了楼下混乱的人群里。
片刻之后,几个身影开始在前堂的角落里不安分地躁动起来。
他们穿着肮脏的短袄,眼神游移不定,正是赵癞子手下的几个泼皮。
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泼皮,正是之前被铁牛震慑住的那个,此刻借着酒劲,胆子又壮了几分。
他得到暗示,猛地将手中喝空的粗瓷大碗狠狠掼在地上!
啪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这喧嚣的酒馆里,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瞬间炸开!
“他娘的!这什么破酒!”
尖嘴猴腮泼皮扯着嗓子,声音尖锐刺耳,盖过了部分划拳声。
“淡出个鸟来!跟马尿似的!王老抠!周傻子!你们就拿这玩意儿糊弄爷们儿?!”
他一边骂,一边故意踉跄着脚步,猛地推搡了一把旁边正小口品酒的一个行脚商人。
那商人猝不及防,手里的酒碗脱手飞出,清澈的“燎原”泼洒一地,浓烈的酒香瞬间弥漫开。
“哎哟!我的酒!”
行脚商人又惊又怒。
“干什么你!”
旁边几桌客人也被波及,纷纷怒目而视。
“干什么?”
另一个泼皮立刻帮腔,也砸了自己的碗,站起来指着柜台方向破口大骂!
“老子花了钱,喝的就是这刷锅水?姓王的!姓周的!滚出来,给爷们儿一个说法!不然今天砸了你这破店!”
“对!砸店!”
“赔钱!赔老子酒钱!”
“什么狗屁燎原火,就是燎腚火!烧心烧肺的劣货!”
几个泼皮七嘴八舌,污言秽语如同污水般泼洒出来,故意制造混乱。
他们推搡着挡路的客人,掀翻空着的桌椅板凳,一时间,前堂的秩序大乱!
惊恐的尖叫声、愤怒的斥骂声、桌椅翻倒的哐当声混杂在一起。
王掌柜在柜台后急得满头大汗,脸色煞白,连连作揖:
“各位爷息怒!息怒啊!咱家的酒……”
“息你娘的怒!”
尖嘴猴腮泼皮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伙计,抄起邻桌一个空酒坛,作势就要往柜台上砸!
“老子先给你这黑店开个瓢儿!”
酒客们惊恐地躲避,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沉闷呼啸,从后院方向猛冲而至!
速度快得只在人眼中留下一道残影!
正是铁牛!
他庞大的身躯此刻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后发先至!
在尖嘴猴腮泼皮手中的酒坛即将脱手砸向柜台的刹那,一只蒲扇般、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精准无比地捏住了泼皮的手腕!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枯枝被硬生生折断的脆响,清晰地传遍了骤然安静下来的前堂!
“嗷——!!!”
尖嘴猴腮泼皮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
剧痛瞬间席卷了他的神经,他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座山砸中、碾碎!
他手中的酒坛再也拿捏不住,脱手落下。
铁牛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稳稳接住下落的酒坛,动作轻柔得仿佛接住一片羽毛,没有洒出一滴酒液。
铁牛那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铜铃大眼,冰冷得如同极地寒冰,死死盯着那泼皮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
“少爷的酒,一滴都不能糟蹋!”
铁牛的声音低沉、平缓,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坎上。
铁牛捏着泼皮手腕的大手,缓缓加力。
“啊——!断了!断了!爷爷饶命!饶命啊!”
泼皮杀猪般嚎叫着,身体像被抽了骨头般软了下去,涕泪横流,裤裆瞬间湿透,散发出刺鼻的骚臭味。
铁牛如同丢垃圾般,随手将那瘫软的泼皮甩了出去。
泼皮的身体撞翻了两张椅子,滚倒在地,抱着变形的手腕,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死寂!
整个醉仙楼前堂,陷入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刚才还喧嚣沸腾的酒客们,此刻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他们脸上的醉意和狂热瞬间褪尽,只剩下无边的惊恐和敬畏。
行脚商人张大了嘴,忘了心疼地上的酒;
划拳的汉子僵在半空,忘了收回手指;
连赵癞子也惊得酒醒了大半,眼珠子乱转,缩在了角落里瑟瑟发抖。
铁牛那如同洪荒巨兽般的恐怖力量,那冷酷到极致的眼神,那平静却蕴含着滔天杀意的语气,彻底镇住了所有人!
这已经不是人,这是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杀神!
剩下的几个泼皮,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两股战战,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铁牛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那几个瘫软的泼皮,扫过噤若寒蝉的酒客。
最后,有意无意地,掠过二楼那扇半开的雅间窗户。
雅间内,刘一手脸上的怨毒和贪婪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
他刚才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铁牛那非人的力量和冷酷的眼神!
他甚至感觉那道目光穿透了窗棂,钉在了自己身上!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刘一手浑身冰凉,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他旁边那个学徒,更是吓得瘫软在椅子上,抖如筛糠。
这大汉竟然如此勇猛,想起那日他带着老娘,差点暴走,更是两股战战。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和气、却隐含威严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哎呀呀,这是做什么?怎么闹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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