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在白玉盏中悄然生长的幼苗,成了云芷心底最深的秘密和最大的慰藉。
她像守护着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它,每日只在夜深人静、确认斩荒绝不会出现时,才敢悄悄拿出来,用指尖凝聚起微乎其微的神力,轻柔地滋养它。
看着那两片鹅黄色的子叶日渐舒展,嫩绿的茎秆又抽高了一点点,她心中那份因为囚禁和屈辱而冰封的角落,便仿佛被注入了一缕暖阳,悄然融化一角。这微小的生命奇迹,是她对抗整个灰暗魔宫的精神支柱。
然而,秘密就像风中的烛火,再如何小心守护,也难保不会有被风吹散的时刻。
云芷忘了,或者说,她刻意不去想——这座魔宫真正的主人,那个疯批魔尊,拥有着何等敏锐甚至可以说是恐怖的感知力。尤其是对那种与他周身死寂魔气截然相反的、充满生机的气息,恐怕更是敏感得像黑暗中嗅到血腥的猛兽。
这天下午,斩荒来得比往常更早些。他似乎刚处理完一件棘手的魔务,周身还带着未散尽的凛冽煞气,玄色衣袍的袖口处,隐约可见一抹未干涸的暗红。他大步踏入望舒殿,像一阵裹挟着血腥味的阴风,瞬间打破了殿内虚假的宁静。
云芷像往常一样,垂首侍立在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半拍。
不是因为恐惧他此刻外露的戾气,而是因为……那株被她藏在床榻最深处阴影里的幼苗。她昨夜才用神力滋养过它,虽然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但……会不会残留一丝极细微的气息?
斩荒径直走到黑玉案几后坐下,没有立刻开始处理公文,而是闭上眼,指尖揉着眉心,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烦躁。殿内一时寂静,只有窗外血月投下的诡谲光影,在光洁的地面上缓缓移动。
云芷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忽然,斩荒揉按眉心的动作顿住了。
他猛地睁开眼,那双猩红的眸子,如同最锋利的探针,瞬间扫过整个寝殿。目光并没有立刻落在云芷身上,而是带着一种野兽般的警惕和审视,缓缓逡巡着,最终,定格在了……云芷床榻的方向!
云芷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瞬间渗出的冷汗。
斩荒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层层帷幔和杂物,直抵那个隐藏的白玉盏。他微微眯起眼,鼻翼几不可察地轻轻翕动了一下,像是在空气中捕捉着什么极其细微的味道。
“什么气息?”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冷的疑惑,打破了死寂。
云芷浑身一僵,头皮发麻。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头垂得更低,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无波:“奴婢……不知尊上所指。”
“不知?”斩荒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强大的压迫感。他一步步走向云芷,也走向她身后的床榻。靴子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像踩在云芷的心尖上。“本座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生机。”
他的用词极其刻薄,带着魔物对纯净生命本能般的厌恶。话音落下时,他已站定在云芷面前,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血腥和冷冽的独特气息。但他并没有看她,而是越过她的肩膀,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床榻下的阴影角落。
云芷的指尖冰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最后的镇定。她能感觉到斩荒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正在攀升,那是一种领地受到“污染”般的暴戾前兆。
“你这寝殿里,”斩荒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什么时候,多了不该有的东西?”
他猛地伸出手,并非朝向云芷,而是凌空一抓!
一股无形的强大魔力瞬间涌出,如同黑色的触手,精准地探入床榻下的阴影角落!
云芷的心跳几乎停止!她眼睁睁看着那个被她小心翼翼藏好的白玉盏,被那股魔力强行拖拽出来,“哐当”一声轻响,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盏中的泥土洒出些许,那株娇嫩的、刚刚抽出新茎的幼苗,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翠绿的色彩在充满魔气的环境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脆弱不堪。
斩荒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刃,落在那株幼苗上。他眼底的猩红似乎更加浓郁了,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暴戾和一种……被触犯的震怒。
“这是什么?”他声音陡沉,每一个字都裹着骇人的寒意,猛地转向云芷,终于将那双充满压迫和审视的眸子,牢牢锁在了她苍白的脸上。
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成了坚冰。
云芷的脑子在疯狂运转,几乎要炸开。暴露了!终究还是暴露了!她该怎么办?承认这是她用神力催生的?那无异于自寻死路!撒谎?该如何圆这个谎?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这个多疑的疯批魔尊相信?
在斩荒那足以将人冻结的目光下,云芷强迫自己抬起眼,迎上他的视线。尽管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她的眼神却努力维持着一种茫然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替身”该有的柔弱无助。
生死一线间,她必须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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