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蚀骨寒潭中失去了流动的意义。
只有永恒的、能将灵魂都冻裂的冰冷。
云芷的意识像一缕残破的蛛丝,在无边的黑暗和刺骨的剧痛中勉强维系着。她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身体仿佛早已化作冰雕,与这潭底的万年玄冰融为一体。唯有丹田深处那一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翠色神力,还在以一种近乎顽固的频率,极其缓慢地搏动着,像被厚厚冰层覆盖下的一粒即将停止跳动的种子。
放弃吧。
一个声音在诱惑她。
沉沉睡去,就再也不用承受这无休止的痛苦和屈辱。
可每当这个念头升起,那缕神力便会猛地一颤,迸发出一丝微弱却尖锐的暖意,刺痛她麻木的神经,将她从永恒的沉眠边缘硬生生拽回。
不甘心。
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死在这里?像一个被随意丢弃的垃圾?
她是谁?
她是云芷!
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这股不甘,成了支撑她残存意识的最后力量。她开始用尽全部的心神,去捕捉、去引导那缕微弱的神力,试图让它运行得更快一丝,哪怕只能让指尖恢复一丁点的知觉。这个过程,如同在万丈冰崖上徒手攀爬,每一次意念的集中,都耗尽她全部的精神,带来撕裂般的痛苦。
就在她与死亡进行着无声而绝望的拉锯战时——
一股截然不同的、强大到令人战栗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侵入了这片绝对死寂的领域!
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猛地投入冰水之中!
滋——!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一种能量层面上的剧烈冲突和沸腾!
原本凝固如铁板的潭水,开始剧烈地涌动、翻滚!冰冷的寒毒像是遇到了天敌,疯狂地躁动、尖啸!
云芷残存的意识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霸道无比的力量猛地冲击,几乎瞬间溃散!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仿佛重若千斤的眼皮。
透过被冰晶模糊的视线,她看到了一片令人心悸的景象。
原本幽蓝死寂的潭水,此刻被一种暗红色的、充满暴戾和毁灭气息的光芒所浸染。那光芒来自潭水的上方,如同血月降临,将整个寒潭映照得一片诡谲猩红。
一个身影,正破开重重冰寒,向着她沉沦的深处,一步步走来。
玄色衣袍在猩红的光晕和涌动的水流中猎猎鼓荡,如同降临地狱的魔神。所过之处,连蚀骨寒潭的极致冰寒都仿佛被逼退、蒸发!他周身散发出的魔威是如此恐怖,以至于这片连时间都能冻结的绝地,都因他的降临而颤抖、哀鸣!
是斩荒!
他来了!
他来做什么?
是来看她如何凄惨地死去?还是觉得这样的折磨还不够,要亲手来终结她?
云芷的心脏,在那具早已冻僵的胸腔里,猛地、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不是因为期待,而是因为一种更深沉的、源自灵魂本能的恐惧和……绝望!
斩荒的速度极快,瞬息间便已来到她面前。
水流因他的力量而向两侧排开,形成一个短暂的、相对稳定的空间。他悬浮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那双猩红的眸子,在幽暗猩红的水光下,亮得骇人,像两团燃烧的血色火焰,死死地钉在她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上。
他的眼神,复杂得令人窒息。
有未消的、如同实质般的暴怒,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在他眼底翻滚。有冰冷的、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但在这暴怒和漠然之下,似乎还翻涌着一些更晦暗难明的东西——一丝极快闪过的、近乎慌乱的焦灼?一种被触犯底线后的、极度不甘的占有欲?甚至……有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时……细微的震动?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
久到云芷以为,他下一刻就会抬手,将她这具残破的冰雕彻底碾碎。
然而,他没有。
他忽然伸出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急切,一把攫住了她的肩膀!
那触碰,冰冷!
带着寒潭的刺骨寒意!
却又奇异地……蕴含着一股灼热到几乎烫伤人的力量!那是他本身的魔息,霸道、暴烈,与他指尖的冰冷形成诡异的反差。
云芷冻僵的身体被他猛地从倚靠的潭壁边扯了过来,软绵绵地倒入他怀中。冰冷的潭水四溅,她毫无生气地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玩偶。
斩荒低下头,脸逼近她。
距离近得,云芷能清晰地看到他猩红瞳孔中自己缩小、狼狈的倒影,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血腥、冷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焦躁气息。
他的目光,从她紧闭的双眸,滑到她毫无血色的唇瓣,那上面还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和一丝干涸的血迹。
然后,在云芷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反抗的茫然中——
他猛地俯下身!
冰冷的、带着寒潭水汽和一丝血腥味的唇,狠狠地、不容置疑地,覆上了她冻得几乎开裂的嘴唇!
“唔……!”
云芷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一个……吻?
不!
这根本不是吻!
这更像是一场……惩罚!一场宣泄!一场带着毁灭意味的……标记!
他的唇舌冰冷而霸道,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撬开她因寒冷而紧闭的牙关,长驱直入!气息交缠,却不是温情,而是充满了暴戾、占有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他吮吸、啃咬,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拆吃入腹,唇齿间瞬间弥漫开浓郁的血腥气,不知是她的,还是他之前沾染的。
冰冷!
刺痛!
窒息!
还有一种……被彻底侵犯、掠夺的屈辱感!
云芷残存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超出理解的疯狂举动冲击得七零八落。她想要挣扎,身体却像被冻住的石块,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感受着那冰冷的唇舌带来的、如同酷刑般的触感。
如同溺水将死之人,抓住的却不是救命的浮木,而是另一块将她拖向更深深渊的巨石。
又像是……在无边冰原上即将冻毙的旅人,突然被投入熊熊烈火,瞬间承受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折磨。
这个吻,不属于温情,不属于爱意。
它属于斩荒。
属于这个疯批魔尊,那扭曲、黑暗、无法用常理揣度的内心风暴。
是他愤怒的宣泄?
是他占有欲的极端体现?
还是……在确认着什么?
云芷不知道。
她只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这个冰冷而暴烈的吻中,剧烈地颤抖起来。
意识,再次向着黑暗的深渊,加速滑落。
唯一清晰的,是唇上那混合着血腥、寒冷与疯狂灼热的……触感。
如同烙印。
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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