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那夜的星河,像一场短暂而虚幻的美梦。梦醒之后,云芷发现自己被送回了那座结界重重、更加密不透风的寝殿。
斩荒依旧每日出现,沉默地守着,但那种试图缓和关系的小心翼翼,似乎被一种更深沉、更紧绷的东西取代了。
他不再提星空,也不再送来那些华而不实的珍宝,只是坐在那里,周身的气息比以往更加晦暗难测,像一头感知到危险、绷紧了浑身肌肉的困兽。
就连每日来伺候的琉璃,也显得心事重重。小丫头依旧努力挤出笑容,但眼神里总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惊惶,动作也比平时更加轻手轻脚,仿佛怕惊动什么。有次端药时,她的手甚至微微发抖,差点打翻玉碗。
“琉璃,怎么了?”
云芷接过药碗,轻声问。她的身体在春神神格和灵药的滋养下,已经好了大半,虽然灵力依旧微弱,但感知却变得异常敏锐。她能感觉到,这座庞大的魔宫,正被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笼罩着。
“没、没什么!”
琉璃连忙摇头,眼神闪烁,“就是……就是觉得这两天,宫里好像特别安静,静得……有点吓人。”她压低声音,凑近些,“姑娘,您没觉得吗?连外面巡逻侍卫的脚步声,都好像比平时重了很多,急匆匆的。”
云芷抿了一口苦涩的药汁,没有作声。她当然感觉到了。那不是普通的安静,是一种死寂,仿佛暴风雨来临前,连空气都凝固了。寝殿外那层层加固的结界,非但没有带来安全感,反而像一口不断缩紧的棺材,让她心头发闷。
夜里,她开始睡不安稳。
不再是之前因为记忆碎片而做的噩梦,而是一种莫名的、毫无缘由的心悸。常常在深夜猛地惊醒,心脏狂跳,后背渗出冷汗,仿佛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正在暗处发生。
她坐起身,在黑暗中侧耳倾听,殿外万籁俱寂,连往常魔域特有的、若有若无的怨魂呜咽声都消失了。可正是这种过分的寂静,让她更加毛骨悚然。
这一晚,她又一次毫无征兆地惊醒。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她抚着心口,看向窗棂方向——虽然被结界扭曲,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但她能感觉到,外面是深沉的黑夜。
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什么东西刮过岩石的刺耳声音。很轻,很远,却让她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冰冷的恶意。
几乎是同时,她感觉到枕边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是斩荒。
他不知何时来的,就躺在她身侧,和衣而卧。此刻,他原本平稳的呼吸骤然停滞,身体瞬间绷紧如铁。黑暗中,云芷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凛冽杀意。那双眼睛,一定在瞬间睁开了,猩红的眸光如同暗夜中燃起的鬼火。
但他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在凝神感知着什么。那种全神戒备的状态,比任何咆哮怒吼都更让云芷感到恐惧。
几息之后,那诡异的刮擦声消失了。斩荒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弛下来,杀意收敛,但呼吸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他翻了个身,面向她,黑暗中,云芷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吵到你了?”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疲惫。
云芷摇了摇头,想起他可能看不见,又轻声说:“没有。只是……醒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刚才……是什么声音?”
斩荒沉默了片刻。黑暗中,他的存在感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良久,他才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没什么。魔渊底下……有些不长眼的东西躁动而已。”
他的回答轻描淡写,但云芷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语气深处那一丝极力压抑的……凝重。魔渊躁动?恐怕没那么简单。联想起近日魔宫反常的死寂和琉璃的恐惧,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升起——要有大事发生了。
斩荒似乎不想再多说。他伸出手,隔着锦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动作有些僵硬,却带着一种笨拙的安抚意味。“睡吧。”他说,“有我在。”
这句话,若是放在以前,只会让云芷感到讽刺和恐惧。但此刻,在这诡异莫测的寂静深夜,从他口中说出,却莫名地带来了一丝……微弱的依靠感。尽管这依靠本身,也正处于风暴的中心。
云芷重新躺下,却再也无法入睡。她睁着眼,望着头顶模糊的黑暗,耳朵捕捉着殿外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风声似乎比往常更尖利了些,像无形的刀刃刮过宫墙。远处,似乎隐约传来金属甲胄轻微碰撞的铿锵声,很快又消失在死寂里。
斩荒也没有睡。她能听到他近在咫尺的、压抑的呼吸声,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如同即将出鞘利剑般的锐利气息。他就像一头守护着巢穴的凶兽,虽然疲惫,却警惕着黑暗中每一个可能的方向。
这种无声的戒备,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云芷确信——魔宫,正处在某种一触即发的危险边缘。而她,就像暴风眼中的一叶浮萍,看似暂时安全,实则已被无形的漩涡牢牢卷入。
她轻轻蜷缩起身体,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体内那缕春神神格,似乎也感应到了外界弥漫的不祥气息,微微躁动着,散发出微弱却纯净的生机光华,试图驱散周遭的阴冷。
但这光芒,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压抑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无力。
长夜漫漫。
每一刻,都像是在刀尖上煎熬。
黎明,似乎遥遥无期。
而隐藏在寂静下的杀机,正在悄无声息地……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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