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头,恨不得扑上去掐死眼前这个疯狂的女人!
可他不能!
他死死攥紧拳头,眼前一阵阵发黑,不是气的,是急的!
年底了!各处打点、人情往来、填补亏空……全指着洛奕阳送来的那笔银子救命!洛氏若真豁出去断了供给,他沈铎立刻就要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沈铎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脸上的暴怒如同潮水般退去,换上了一副极力维持的、甚至有些扭曲的“平和”表情,声音干涩地挤出来:“夫人……你,你这是说的什么气话?我不是……不是已经同意立言卿为嫡了吗?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说好?”洛氏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用手帕掩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可那双眼睛却依旧死死盯着沈铎,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那就抓紧办!别再拖!别再让这些魑魅魍魉跳出来搅风搅雨,凭白让外人看了我宁远侯府的笑话!”
她喘息着,目光转向榻上脸色变幻不定的沈长卿,语气陡然变得语重心长,却字字如针:“长卿啊,你和言卿,都管我叫一声母亲,都是我的儿子。可你天资聪颖,又肯刻苦读书,将来必定蟾宫折桂,金榜题名,指日可待,前程不可限量!这宁远侯府嫡子的位置,于你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有,固然好,没有,也伤不了你的根基!可对言卿就不同了……”
她顿了顿,目光淡淡的看向沈铎:“他有了嫡子的身份,将来在朝堂之上,正好可以与这个才华横溢的兄长互帮互助,互为臂膀!你父亲就是吃亏在兄弟单薄,无人帮衬上。若当年有亲兄弟在朝堂上相扶相持,何至于蹉跎至今? 怕是早就飞黄腾达,更上一层楼了!”
这番话,如同带着魔力的钩子,精准地抛向了沈铎内心深处那点隐秘的、对权力无止境的渴望和因出身庶子而始终耿耿于怀的遗憾!
他原本被洛氏气得发昏的脑子,此刻像是被浇了一瓢冷水,又像是点燃了一把火!
是啊!长卿有才,言卿有身份!
若两人真能兄弟同心,相辅相成,那宁远侯府……他沈铎……
洛氏的话,像一颗种子,落进了他名为“野心”的土壤里。
沈长卿躺在榻上,将父亲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中恨意翻江倒海!
这老东西,竟然被洛氏三言两语就说得动摇了!
姚姨娘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刚想开口继续挑拨,就见沈长卿先开了口。
他强忍着断腿的剧痛和滔天的怒火,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丝深明大义的苦笑:“母亲说的是……孩儿……孩儿只愿侯府好,兄弟和睦……”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沈铎看着长子“懂事”的样子,再看看洛氏那虽然病弱却异常强硬的态度,以及洛奕阳即将送来的银子……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了!此事无需再议!”沈铎一锤定音,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记名之事,就定在腊月二十八!开祠堂,上族谱!姚氏!”
他严厉地瞪了一眼还想哭闹的姚姨娘,“管好你的嘴!再敢搬弄是非,休怪本侯不讲情面!”
姚姨娘被沈铎那冰冷的眼神吓得一哆嗦,所有的不甘和怨毒都只能死死咽回肚子里。
沈兮梦暗暗的叹了口气。
亲生父亲又如何?
对待子女不过如此……
腊月二十八,天寒地冻。
宁远侯府祠堂内,气氛肃穆而压抑。
沈氏族长被沈铎请来主持仪式。
冰冷的香烛气息弥漫,族谱在案上摊开。
沈言卿穿着崭新的锦袍,在柳姨娘激动得几乎落泪的目光中,跪在冰冷的蒲团上,听着族长念诵冗长的祭文。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低垂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只有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激荡。
从此,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宁远侯府嫡次子了!
身份、地位、前程……这些唾手可得的东西不算,起码他和他母亲都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仪式刚结束,前院便通报:洛家大舅老爷洛奕阳到了。
沈铎精神一振,脸上瞬间堆满了热情的笑容,亲自迎了出去。
银子!他的救命银子终于来了!
花厅里,洛奕阳风尘仆仆,带着仆从抬进了几大箱包装精美的年节礼物,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古玩玉器,琳琅满目,价值不菲。
沈铎看得眼睛发亮,连连道谢:“大舅兄太客气了!年节还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然而,寒暄过后,洛奕阳却只是命人奉上礼单,并没有拿出沈铎翘首以盼的银票匣子。
沈铎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试探着问:“大舅兄,这年节下,各处开销甚大,你看那……”
洛奕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看向坐在一旁、被沈兮梦小心照顾着的洛氏:“妹妹,你看这……”
他是在征询洛氏的意见。洛家虽富,但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尤其沈铎胃口越来越大。
洛氏接过紫岩递来的热茶,小口抿着,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大哥,不必给了。侯府家大业大,自有生财之道。我都要……”
她顿了顿,后面“离开这鬼地方”几个字咽了回去,改口道,“我这身子骨,也帮衬不了侯府什么了。以后洛家,就不必再为侯府操这份心了。”
她的意思很明确:都要撕破脸了,凭什么还拿洛家的银子填你这个无底洞?
洛奕阳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担忧。
他看看妹妹枯槁的脸色,再看看沈铎瞬间阴沉下来的脸,心中天人交战。
不给?妹妹和外甥女还在侯府,沈铎岂会善罢甘休?
万一给她们母女气受……洛奕阳咬了咬牙,还是决定息事宁人,他对着洛氏低声道:“妹妹,何必如此?咱们洛家……不差这点银子。就当是……给你和梦儿买份清净。”
他是真的怕沈铎恼羞成怒,苛待她们母女。
坐在洛氏旁边的沈兮梦,一直沉默地观察着。
她看着舅舅眼中真切的担忧和无奈,看着他为了母亲和自己,明明不情愿却还是要向沈铎这个豺狼妥协的姿态,心中既暖又痛。
突然!
一个极其可怕、极其荒谬,却又带着某种惊人合理性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沈兮梦的脑海!
前世舅舅洛奕阳被罢官抄家……那莫须有的罪名……那被查抄的巨额家产……
难道……难道那些人的目标,根本不是二舅舅惹的祸事,而是大舅舅赚下的这富可敌国的金山银海?!
这个念头一起,沈兮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遍四肢百骸,让她如坠冰窟,连指尖都冰冷僵硬!
她猛地抬头,看向脸色变幻莫测,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算计凶光的父亲……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沈长卿与穆南萧联手谋害洛家舅舅,父亲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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