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陈青山在院中拉开架势,一招一式演练起来。阿贵在一旁学着模样凹造型,动作稍显笨拙。
昨夜他参详了几套拳谱,内容了然于心,最终选定了《八极拳》入门。
拳谱载:八极拳素有“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之说。
其动作看似朴实无华,却蕴藏着雷霆万钧之力,有“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的威势。
此拳讲究寸截寸拿、硬打硬开,实战中需腰马合一、动静结合,以刚猛爆裂的拳风与贴身近打的精妙招式闻名于世。
八极拳属短打,发力迅猛刚烈,劲可通达四面八方,故得名八极。
陈青山觉得这拳法极为契合自己,简单直接。八极拳极为倚重习拳者自身的爆发力,而他现在除了一身蛮力,尚欠缺技巧。
许多人练八极难有所成,根源便在此,反观精于此道者,无不体魄雄健。
此刻他演练的,正是八极拳筑基根本——金刚八式。
此式着重锤炼桩功、发劲与身法协调,是后续实战招式的基石。
他每一式挥出,臂风呼呼作响,沉实有力。
临近晌午,村头大喇叭里传出村长王富贵的声音,带着滋滋的电波声:“喂…喂…喂!大家伙都听着!今年县里的征兵结果出来了!咱们村的陈青山,光荣入选,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战士!一个星期后就要启程去部队报到了……”
陈青山心中波澜不惊,阿贵却激动得跳起来,随即又低下头去,显出几分不舍。
陈青山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家沟宗祠再次热闹起来。排场虽不及陈淑珍那次的升学宴宏大,但村里人几乎都到了。
刘华代表书记王启元前来道贺,王启元身份敏感,不便直接出席。
令陈青山颇感意外的是,张薇老师也来了。
“青山,祝贺你!”张薇看到陈青山,主动开口。几个月不见,他变化惊人,高大挺拔,浑身腱子肉,几乎让人认不出来。
“张老师!您怎么来了?快请进!”陈青山连忙将张薇引到刘华那桌。
两位气质出众的年轻女子同坐一席,为酒宴平添了一道亮色。安顿好张薇,陈青山便留下作陪。
“青山,才几个月没见,你变化太大了,个子窜了一大截不说,这身板…”张薇边说边忍不住笑着捏了捏他结实的手臂。
陈青山脸上微热:“为了去部队能适应,这几个月在家可没少练。”
一旁的刘华见两人熟稔,笑问:“青山,不给我们介绍下这位美女吗?”其实张薇也想知道刘华的身份,在这异乡教书,她少有同龄朋友,刘华的衣着气质皆是不凡。
陈青山赶紧为二人引荐,两位美女相谈甚欢,很快便以姐妹相称,颇为投缘。
宾客陆续到齐,鞭炮炸响,酒菜上桌,宴席在一片喧闹中开始,终至宾主尽欢。
入夜,陈家小院里无人能眠。母亲何阿莲眼中噙满不舍,陈青山从小到大,这是头一回离家远行。父亲陈满仓吧嗒着焊烟斗,青烟缭绕。
何阿莲率先打破沉寂:“青山,明天要带的东西…都拾掇齐了?没落下啥吧?”
“妈,放心吧,都检查好几遍了。”陈青山握住母亲的手,温声安慰。
陈满仓深深吸了口烟,缓缓吐出:“娃儿大了,总是要飞出去的。”
他将烟斗在鞋底磕了磕,转向陈青山,语气肃然:“这段时间药浴养得不错,经脉滋养得可以,可以开始试着修那引气诀,贯通周身大经脉。至于更玄妙的奇经八脉,就得看个人造化了。到了队伍上,要学会‘藏’。那地方藏龙卧虎,能人隐士多的是,天外有天……”
父亲语重心长的告诫,给陈青山敲响了警钟。
这阵子因打通十二经脉而悄然滋生的骄矜,被这番沉重的话语击得粉碎。
浩荡华夏,卧虎藏龙,悠久传承之下,奇人异士不知凡几!
他庆幸临行前得了父亲的教诲。这一夜,陈青山没有修炼,也没有看书,竟在纷乱的思绪中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江南省腊月,寒气砭骨。陈家沟宗祠内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陈青山胸前佩着大红花,在祖宗牌位前肃穆焚香。村里唯一那辆农用车已被征用,车身两侧悬挂鲜红的横幅:“一人参军,全家光荣”,“保家卫国,再立新功”。
车斗里,村里的锣鼓队卖力敲打着喜庆的鼓点。
陈青山坐在副驾驶位置,车子缓缓启动,村民们在寒风中挥手道别。
他也探出头频频挥手,车后传来何阿莲再也抑制不住的呜咽声,靠在丈夫肩头。
农用车驶离村子,锣鼓渐歇。阿贵的呼喊声却穿透喧嚣传来:“青山哥——!”
陈青山再次探出身去,用力挥手,大声喊道:“阿贵!好好念书!别再让人家小瞧了!”
“青山哥——我…我一定努力!”阿贵追着车子气喘吁吁地喊着,直至停下脚步,望着远去的车影。
车子抵达镇武装部。这里将把各村的入伍青年集中送往县里,再统一分派至部队。
村长王富贵与武装部完成交接手续,又拍了拍陈青山的肩膀,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带队回转。
不多时,河西镇今年入伍的八名青年悉数到齐。
照例由镇武装部长主持欢送,未料新任镇书记王启元也到了场。
新官上任,他自然想在人前露脸,也向上级表明对征兵工作的重视,更深一层的心思,则是对陈满仓释放某种信号。
部长主持,王启元亲自做了动员讲话。
欢送会在掌声中结束,与会领导依次与青年们握手。
轮到陈青山时,王启元的祝福语并无不同,只是比别人多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拍肩动作。
仪式结束,八名青年挤上一辆临时调用的公交车,向县武装部进发。
车上几人彼此认识,独陈青山面孔生疏。
他自我介绍后,其中一个叫黄礼强的小伙恍然大悟:“啊!我就说面熟!初中隔壁班的陈青山!当年你特不爱说话!”
陈青山闻言只是笑笑,车窗外田野飞逝,车里充满对未来军旅生涯的憧憬与建功立业的豪情。
中午过后,车辆抵达县武装部大院。大伙儿在各自乡镇干部带领下直奔食堂。
陈青山端着饭盘在人群中寻找,一眼瞥见一个皮肤白皙的身影正对着饭菜狼吞虎咽。
他走过去,在那人肩上拍了一下。
王小海鼓着腮帮子抬头,看清来人,嘴里嚼着饭含糊不清地“嗷”了一声,丢下碗筷猛地给了陈青山一个熊抱!
陈青山也用力回抱了一下,笑着拍他后背:“慢着点!先吃饭,吃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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