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染布坊地下，巨大的染池早已干涸，只余下斑驳的色渍和浓烈的霉味。此刻，这里却成了神都城内最危险的所在。百余名“破障营”锐士或靠或坐，沉默地检查着装备，调整着呼吸，目光偶尔交汇，皆是冰冷与警惕。来自七个帝国的精锐，气质迥异，却在此刻达成了奇异的融合——如同数柄不同形制的利刃，被收归同一鞘中，敛去了锋芒，只为那出鞘的一瞬。
王贲巡视一圈，确认无人掉队，也无异常，这才走到中央。耶律斜轸靠坐在一个废弃的碾石旁，脸色在昏暗的油灯下更显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老刀守在通往地面的唯一入口处，如同沉默的影子。赵光义则有些兴奋地东摸摸西看看，对这支突然出现的强大力量感到无比新奇。
“耶律大人，”王贲抱拳，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金石之音，“‘破障营’百人已全数在此，请大人示下。”
耶律斜轸深吸一口气，忍住肋下的抽痛，沉声道：“王将军辛苦。此刻神都已然戒严，影卫巡查力度空前，我等需暂避锋芒，隐匿待机。”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此地乃涂山氏早年经营的隐秘据点之一，相对安全，但绝非久留之地。我们需在三日之内，完成最终部署，等待联军总攻信号。”
“三日？”王贲眉头微蹙，“时间紧迫。末将离营时，陛下曾言，外围战事将定，总攻之日不远。我等需尽快确认林渊先生及其父母确切位置与安危，并摸清麟德殿周边布防。”
“不错。”耶律斜轸点头，“林兄仍在死牢，看守极严。而其父母……”他声音一沉，“被武明空囚于麟德殿内，由铁卫营与影卫高手贴身看守，形同人质。这是最难啃的骨头。”
一直旁听的赵光义插嘴道：“麟德殿啊？那地方可不好闯。不过……”他眼珠一转，拍了拍怀里的竹筒，“要是能用我的‘烟花’把殿门炸开，趁乱冲进去……”
“不可！”耶律斜轸和王贲几乎同时低喝。
王贲看了耶律斜轸一眼，见他示意自己说，便冷声道：“宋王，麟德殿结构坚固，你那……之物，威力未必足够，反而会彻底暴露，打草惊蛇，置人质于险地。营救之事，需精准，需暗袭，需一击必中！”
赵光义撇撇嘴，没再反驳。
耶律斜轸接过话头：“王将军所言极是。我已让涂山姑娘设法搜集麟德殿更详细的内部结构和守卫换班细节。在此之前，我们需分散潜伏，熟悉神都街巷，并建立数个备用联络点和安全屋。”他看向王贲，“王将军，你麾下锐士，可能化整为零？”
王贲自信道：“无妨。大秦锐士，可结阵破敌，亦可潜行匿踪。请大人分配区域与联络方式。”
“好！”耶律斜轸精神一振，取出一张简陋的神都坊市草图，与王贲、老刀低声商议起来，将百人分成十队，每队混编不同帝国的好手，指定潜伏区域和联络人，并约定了紧急情况下集结的信号。
就在这时，通往地面的隐蔽通道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老刀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地滑到门边，确认无误后，才打开一道缝隙。
涂山璃的暗探闪身而入，带来一股外面的寒气，他语速极快：“耶律大人，王将军，最新消息。李世民陛下已断突厥粮道，颉利主力有后撤迹象。刘彻、朱元璋陛下猛攻井陉关，关墙已现裂痕，破关在即！”
地下空间内顿时响起一阵极力压抑的兴奋低哗。外围的胜利，意味着神都彻底成为孤城，联军可全力攻城！
那暗探继续道：“还有，璃姑娘冒险探查到，麟德殿地下可能有一条废弃的暖道，入口隐蔽，或可直通偏殿。但她无法确认通道是否畅通，以及出口处守卫情况。”
耶律斜轸与王贲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精光。这无疑是一个潜在的重大突破口！
“知道了，代我多谢涂山姑娘，让她务必小心，停止一切冒险行动，保存自身。”耶律斜轸郑重道。
暗探点头，又道：“另外，影卫似乎对西城爆炸起了疑心，正在加大搜查力度，特别是对废弃工坊、祠庙等地，这里……也不宜久留超过十二个时辰。”
消息送达，暗探迅速离去。
耶律斜轸看向王贲：“王将军，时间不等人。按计划，即刻分散潜伏！记住，隐匿第一，非万不得已，不得暴露！”
王贲抱拳：“明白！”他转身，目光扫过麾下百名锐士，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重重一挥手。
如同水滴渗入沙地，百名锐士分成十股，在老刀和涂山氏暗探的引导下，悄无声息地通过不同的出口，融入神都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他们将是刺入这座孤城心脏的致命尖刺，只待那只掌控一切的手，发出最终的命令。
染布坊地下重归死寂，只剩下耶律斜轸、王贲和少数几名核心成员。耶律斜轸看向那张简陋的草图，手指最终落在代表麟德殿的那个点上，目光沉静而决绝。
“接下来，就看我们，如何撬开这最硬的那块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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