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工后,他照例先去了趟城南老周的铁匠铺,交上一批修补好的私活零件,结算了一笔不错的工钱。
揣着热乎的银两,他心情颇佳,盘算着晚上是去地火室多锤炼两个时辰罡气,还是去放松一下。
刚走出铺子没多远,便察觉街面上的气氛有些异样。
平日里这个时辰,西市街口本该是人流如织、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此刻却显得有些冷清。
不少摊贩早早收了摊,行人步履匆匆,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些凝重和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北边…北边怕是要顶不住了!”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压低声音对同伴道。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同伴紧张地四下张望,“这事能乱说吗?”
“千真万确!我表舅刚从北边跑商回来,说那边已经彻底乱了!官兵根本挡不住!”
“天爷啊…这要是真打过来…”
零星的对话飘入耳中,林长生脚步微微一顿,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凛。
北边?难道是…
他加快脚步,走向常去的那家茶馆“聚贤居”。
茶馆里人倒是不少,却没了往日的喧闹,说书先生也没讲演义,茶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个个面色严肃。
林长生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碗粗茶,默默听着。
“…潼关…潼关失守了!”邻桌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声音发颤,“朝廷最后一道屏障…没了!”
“真的假的?!潼关天险,怎么说破就破了?”
“是真的!我那在郡守府当文书的小舅子亲口说的!八百里加急军报昨天夜里就到了!
林三的‘破阵军’已经…已经兵临旧都城下了!”
“兵临城下?!我的老天爷…那…那京城…”
“完了…旧朝…怕是要完了…”
嗡——!
如同平地惊雷,整个茶馆虽然依旧压抑,但那股震惊和恐慌的情绪却瞬间弥漫开来!
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惶惑不安。
潼关失守!义军兵临旧都城下!
这消息太过震撼,意味着延续了数百年的王朝,真的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
天下震动,就在眼前!
林长生端着茶碗的手稳如磐石,眼神却微微闪烁。
终于…打到这一步了。
林三这小子,动作真快!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林三那小子(或许现在该称“洪武天王”了?)可能此刻正白衣白马,立于万军阵前,遥望那座巍峨皇城的画面。
这瓜,吃得真是又大又刺激!
他没有多待,放下茶钱,起身离开。
街道上的压抑气氛愈发明显,连巡街的兵卒都多了不少,眼神警惕。
回到甜水井胡同小院,关上门。
卡卡西立刻从角落爬出来迎他,但这次,小家伙传递来的不再是单纯的“回来了”和“饿”,还夹杂着一丝模糊的“不安”和“外面吵”的意念。
它对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氛围似乎也有所感应。
“没事,龟爷,外面变天了,跟咱关系不大。”
林长生揉了揉它的小脑袋,给它加了餐,安抚了一下。
但接下来的几天,精工坊内的气氛也无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匠工们休息时,再也无法像往常那样闲聊家长里短,话题几乎全都围绕着北边的战事。消息真真假假,越传越烈。
“听说…旧都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朝廷还在调兵?还能调得动吗?”
“林三天王…会不会屠城啊?”
“咱们临川郡…会不会被打过来?”
“咱们打的军械…以后算谁的?”
担忧、恐惧、迷茫、还有一丝隐秘的期待…各种情绪在坊间弥漫。
干活时,不少人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效率都下降了些。
周匠师的眉头也整天紧锁着,巡视时脚步匆匆,偶尔会和王监丞低声交谈几句,脸色凝重。
林长生依旧沉默寡言,埋头干活,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无处不在的紧张感。这乱世,终究还是要波及到每个人。
他打铁时更加专注,将一丝不安也锤入了烧红的铁料中。
私下接活时也更谨慎,只接那些不敏感、来路清的零碎活计。
下工后,他不再耽搁,直接回家。
甚至去怡红院的次数都下意识减少了——这种时候,过于频繁地出入风月场所,容易惹人注意。
在地火炼器室里,他修炼得更加刻苦。
乱世之中,自身实力才是最大的保障。
四品初期的修为,让他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但还远远不够。
罡气在体内奔涌,地火在身旁燃烧,锤声在洞室回荡。
他试图用这种充实和力量感,驱散外界传来的那一丝寒意。
终于要改朝换代了。 他一边锻打着一块用于私活的甲片,一边心中暗忖。
这风波,但愿不要波及到将作监太深。王监丞是个明白人,希望能稳住局面。
他现在只希望精工坊这块相对独立的小天地,能在这场滔天巨浪中保持平静,让他能继续安稳地修炼、打铁、赚银子。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几天后,一个更确切的消息终于通过官方渠道隐隐传开:旧都确已被围,城外最后一支朝廷精锐全军覆没。
林三义军并未急于攻城,而是广发檄文,招降纳叛。旧朝覆灭,似乎真的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波澜四起的精工坊,激起了更大的涟漪。
王监丞下令,即日起,坊内匠工无特殊情况不得随意离坊,坊门守卫加强盘查。
所有已完成军械清点封存,暂缓交付。
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笼罩了整个将作监。
林长生结束了一天的工活,默默收拾好工具。
他看了一眼周围匠工们惴惴不安的神情,又望了望坊外似乎比往日更加阴沉的天空。
风暴,真的要来了。
他心中叹息一声,拎起工具箱,低着头,随着人流走出了坊门。
脚步沉稳,走向那条熟悉的、此刻却仿佛暗流汹涌的归家之路。
卡卡西在小院里不安地扒拉着地面,传递来比往日更清晰的“外面乱”的意念。
林长生叹了口气,给它多加了点肉沫。
但愿,这风波能快点过去。
他点亮油灯,却没有立刻钻入地道,而是坐在门槛上,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比平日更密集的巡夜梆子声。
今夜,地火炼器室的锤声,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同以往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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