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还在空气中残留。沈卿尘最后一块点心下肚,满足地咂咂嘴,对着面色冰封的胤桁嬉皮笑脸:“我说宸王殿下,这白灼菜心火候绝了!就是某些人吧,对着这么一桌‘心意’,还能摆出这副棺材脸,真是暴殄天物,不解风情!”
胤桁连眼风都没扫给他一个,径直起身,玄色的衣袍在烛光下划开一道冷硬的弧度,声音淡漠:“吃完了就滚过来。”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向与膳厅相连的书房。
沈卿尘对着他背影做了个鬼脸,又转头对依旧僵坐在原位,脸色苍白,指尖紧紧攥着衣角的云清珞,无奈地摊了摊手,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自求多福”,这才晃晃悠悠地跟了上去。
沉重的书房门“咔哒”一声合拢,彻底隔绝了内外。膳厅内,只剩下云清珞,以及满桌几乎未动的菜肴,还有那份原封不动退回的食盒。空气中弥漫着食物冷却后微微油腻的气息,混合着一种名为“难堪”的冰冷。
觉夏和听冬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小姐……”
听冬的声音带着哽咽,看着自家小姐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得不行。
云清珞缓缓松开攥得发白的指尖,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没事……我们,回去吧。”
她站起身,主仆三人沉默地离开了墨韵堂,沿着蜿蜒曲折、灯火阑珊的抄手游廊,一步步走回那偏僻角落的蝶梦阁。这条路,寂静而漫长,与方才膳厅那短暂却尖锐的交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将她与那座象征着王府权力中心、有他在的院落,清晰地隔离开来。
回到蝶梦阁,院内那棵桂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清幽的花香也无法驱散云清珞心头的沉闷。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窗边的书案前坐下。觉夏为她点亮了灯,昏黄的烛光映照着她苍白而倔强的侧脸。
她拿出下午在小厨房里,跟着薛嬷嬷手忙脚乱记录的那张皱巴巴、沾了些许油污和面粉的纸。
上面的字迹潦草,还有涂改,真实地记录了她第一次试图靠近他世界的笨拙。
看了一会儿,她忽然站起身,走到一个放着她的私人物品的箱子前,翻找起来。很快,她找出一个崭新的册子。册子的封面是淡雅的浅青色绫绢,上面用银线绣着几株幽兰,精致又雅静。这是她及笄时,母亲送给她的,让她记录些喜欢诗词或心得,她却一直没舍得用。
此刻,她将这个漂亮的册子郑重地放在书案上,铺开。又拿起她那支常用的、笔尖细韧的小狼毫,仔细地蘸饱了墨。
然后,她开始对照着那张潦草的笔记,极其认真、一笔一画地将上面的内容,工工整整地誊写到新册子上。不仅仅是简单的抄录。
在“清蒸鲈鱼”后面,她加上:“鱼鳞需刮净,内脏黑膜务必去除,否则易腥。姜片、葱段需垫于鱼下,亦可塞入鱼腹。水沸后上锅,大火足汽,计时需准,过长则肉老。”
在“奶酥饼”后面,她详细备注:“牛乳温热即可,不可沸腾。糖量需酌情递减,黄油需完全软化而非融化,与面粉揉搓均匀,成颗粒状。烘烤时需时刻留意边缘颜色,以防焦糊。”
甚至在“白灼菜心”这样简单的菜后面,她也写上:“水中加少许盐和油,可保菜色翠绿。捞出后立即浸入冰水,口感更脆。”
她写得极其专注,时而停笔蹙眉思索,时而翻看旁边几本她带来的、讲述食材药理和地域风物的杂书,试图找到更合理的解释。
烛光在她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的神情不像是在记录食谱,更像是在破解一道复杂的棋局,或者注释一本珍贵的古籍。
“小姐,”听冬终于忍不住,端着一杯热茶过来,声音里满是心疼和不平,“您这又是何苦呢?王爷他……他根本就不在意!您没看见他今晚那眼神吗?冷的像冰!咱们在北境,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觉夏也轻声道:“小姐,您的身子要紧。这些琐事,交给下人去做便是了。您实在不必……”
云清珞抬起头,脸上并没有太多被打击后的颓丧,反而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平静。她轻轻吹了吹册子上未干的墨迹,低声道:“他不领情,是他心里有结。是我……是我们云家,先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她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愧疚,也有坚定,“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他立刻原谅或者接受。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想对他好,是认真的,和云家……没有关系。”
她合上册子,指尖在那精致的兰花纹路上摩挲着,仿佛能从其中汲取力量。“这次没做好,下次做好就是了。她眼神清澈而坚定,“以后只要他在府里用膳,我都负责。”
看着她这副模样,觉夏和听冬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她们的小姐,看似柔弱,骨子里却有着北境风沙磨砺出的韧劲。
云清珞将宝贝似的册子收好,忽然又想起什么,对觉夏说:“觉夏,你去小厨房看看,还有什么清爽不腻的点心吗?比如山药糕之类的?王爷今晚几乎没动筷子,怕是夜深会饿。”
听冬几乎要跳起来:“小姐!您还去啊?这大半夜的,而且墨韵堂离咱们这儿那么远!”
云清珞却已经站起身,脸上重新挂起那种带着点傻气的、一往无前的勇气,仿佛刚才的失落从未存在过。“没事,就当散步消食了。你去看看吧,若有,就装一些,我们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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