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岩寺的反抗声浪正掀到顶点，上千奴隶握着石斧、石矛，如潮水般涌向杉城武士残留的防线。阿开的石片染了血，阿上的胳膊被青铜戈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阿田正扶着一个被打晕的老奴隶往安全处退——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杉城的残兵已被逼到岩壁边缘，再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就在这时，一阵从未听过的轰鸣声响彻山谷。
那声音不是石斧碰撞的闷响，不是奴隶们的呐喊，更不是山林里的兽吼，而是一种密集、沉闷，带着金属震颤的轰鸣，从寨下大峡谷的入口处传来，震得岩壁上的碎石簌簌往下掉。
“那是什么？”阿新猛地停下脚步，握着石矛的手微微发抖。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满是惊恐——他们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仿佛是山神发怒，又像是远古巨兽苏醒。
轰鸣声越来越近，很快，一道整齐的黑影出现在峡谷尽头。阳光从岩壁缝隙中射下，照在那些黑影身上，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阿大眯起眼睛，心脏骤然紧缩——那不是他们熟悉的青铜戈，而是一种更长、更亮，带着黑洞洞管口的东西；那些“人”骑在高大的“马”上，可那“马”的皮毛光滑如缎，肌肉线条凌厉，比泰宁最壮的战马还要高大三分。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那些骑手全是女人。
她们穿着统一的深色短装，腰间束着宽皮带，皮靴踩在马镫上，身姿挺拔如松。最前面的女人，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脸上戴着一个小巧的金属面罩，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正平静地扫视着峡谷里的混乱。她手里握着一把泛着冷光的长枪，枪口朝下，却透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停下。”
女人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魔力，穿透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她的语言和泰宁部落的方言有些不同，却能让人听懂。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身后的女兵们整齐地停下脚步，上千匹马同时驻足，峡谷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岩壁的呼啸声。
阿杉的残兵原本已经绝望，此刻却像是看到了救星，一个武士颤抖着喊道：“你们是谁？是来帮我们杉城的吗？快杀了这些奴隶！”
女人没有理他，目光落在阿新、阿大等人身上，缓缓开口：“我是妫含，来自闽中郡温州。我知道你们的苦难，也知道你们在反抗压迫。”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血迹，以及奴隶们身上的伤痕，“但这种反抗，太廉价了。用石斧对抗青铜，用血肉对抗强权，最后只会让更多人死去。”
阿开握紧了手里的石片，怒声喊道：“你是谁？我们泰宁的事，不用外人插手！”
妫含轻轻抬手，身后的女兵们立刻举起了手里的长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杉城的残兵。“插手？不。”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我是来结束这场苦难的。杉城部落，奴役同族，滥杀无辜，今日起，不复存在。”
话音未落，一阵密集的“砰砰”声响起。阿新等人只觉得耳边一震，眼前的杉城武士瞬间倒在地上，胸口流出鲜血，连哼都没哼一声。他们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动手的，那些武士就已经死了。
恐惧瞬间攫住了所有人。阿大见过最锋利的青铜剑，也见过最勇猛的武士，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武器——不用近身，就能杀人于无形。奴隶们纷纷后退，手里的石斧、石矛不自觉地垂了下来。
妫含翻身下马，摘下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清冷的脸。她走到阿新面前，目光温和了一些：“我知道你们恨杉城，也知道你们想保护自己的族人。但你们看看，你们的反抗，换来的是什么？是更多的死亡，更多的分离。”她指了指甘露岩寺岩壁上的白骨，“这些白骨，都是你们的同族。你们还要让这样的悲剧继续下去吗？”
阿新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身后的族人，喉咙发紧。他想起了新桥部落死去的弟弟，想起了工地上累死的奴隶，想起了那些被杉城抢走的女人和孩子。是啊，他们反抗了，可换来的，只是更多的牺牲。
“你……想怎么样？”阿大走上前，声音嘶哑。他知道，眼前的这些人，拥有他们无法抗衡的力量。反抗，只会让所有族人都死在这里。
妫含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吞并泰宁部落联盟，但不是用杉城的方式。我不会抓你们的族人当奴隶，不会让你们骨肉分离，更不会让你们再受压迫。”她抬手，身后的女兵们立刻拿出一些袋子，递给身边的奴隶，“这里面是粮食，是盐，还有能治伤的药。你们可以先吃，先治伤。”
奴隶们犹豫着，没有人敢接。阿下看着袋子里雪白的米，想起了自己部落里掺着沙子的粟米，咽了咽口水。阿梅则注意到女兵手里的药，那药的气味和她采过的草药完全不同，却透着一股安心的味道。
“我知道你们不信。”妫含笑了笑，“但我可以给你们时间。你们可以回九龙潭，可以回你们的部落，看看我们会不会伤害你们的族人。”她转头看向阿杉，阿杉此刻已经吓得瘫在地上，脸色惨白。“杉城的贵族，我会带走，他们欠下的债，会用另一种方式偿还。但你们，所有被压迫的族人，从今天起，都是自由的。”
阿朱走到阿新身边，小声说：“她……好像不是坏人。”
阿新看着妫含身后的女兵，她们虽然握着恐怖的武器，眼神却很平静，没有杉城武士的凶戾。他又看了看身边的族人，他们的脸上满是疲惫和渴望——渴望能吃饱饭，渴望能和家人团聚，渴望不再被奴役。
“你说的……是真的？”阿新抬头，看着妫含。
妫含点头，目光坚定：“是真的。我会在这里建立新的秩序，让你们所有人都能安稳地生活。你们可以保留自己的部落，保留自己的习俗，但你们要承认，泰宁，从此归闽中郡管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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