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号”的舰桥内，气氛压抑而凝重。主屏幕上，代表硅基舰队的光点正在缓缓后退，最终消失在亚空间跳跃的涟漪中。裂齿一拳砸在指挥席的扶手上，合金扶手发出一声闷响。
“就这样……撤了？”他语气中满是憋屈与不解，“我们就这么灰溜溜地跑了？那群铁疙瘩差点毁了我们！”
“不。”林夜坐在舰长席上，闭着双眼，混沌星核在他的胸口平稳地搏动着，如同宇宙的心脏，“我们赢得了最重要的东西——时间。我们活着回到了这里，这就够了。”
苏芸站在他身旁，面前的全息星图上，标记着“湮灭之碑”的坐标正散发着不祥的红光。“林夜说得对。硅基舰队是‘观察者’的清道夫，他们的任务是抹除痕迹，而非决战。我们如果硬拼，只会成为他们完成任务的注脚，甚至可能提前引爆‘湮灭之碑’的威能。”
贞德走到林夜面前，湛蓝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忧色：“你还好吗？与那名硅基指挥官的对峙，对你消耗很大。”
“还好。”林夜睁开眼，眼中混沌星云的旋转已趋于平缓，“我只是……看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敌人。一个不在乎个体生死，只在乎宇宙‘整洁度’的园丁。”
霍震岳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靠着墙角擦拭着他的战刀：“管他什么园丁，敢来我们地盘撒野，老子就一锄头把他刨了！”
众人闻言，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舰桥内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荒牙族的战士们聚集在不远处的休息区，他们好奇地打量着这艘先进的生物星舰，彼此间低声交流着，眼中既有对未来的迷茫，也有重获新生的希望。裂齿下令，暂时搁置了所有关于信仰的讨论，转而全力配合苏芸和林夜，学习操作这艘“方舟号”，准备迎接回到地球后的未知局面。
“方舟号”的引擎发出悠长的嗡鸣，舰体在亚空间航道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航程过半，苏芸的表情却再次凝重起来。
“有问题。”她指着星图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区域，“我们的航线附近，出现了一个异常的引力扰动源。非常微弱，几乎无法察觉，但它……很奇怪。”
林夜立刻将意识沉入混沌星核。下一刻，他锐利的目光投向舷窗外那片深邃的黑暗。
在那里，有一颗星球。
一颗死寂的、灰色的星球。
它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星空中，既不反射恒星的光芒，也不散发出任何行星应有的红外辐射。它就像一颗巨大的、被打磨得毫无瑕疵的太空岩石，完美得令人心悸。
“那是什么？”裂齿凑了过来。
“一颗被格式化的行星。”林夜的声音冰冷，“不，用‘格式化’这个词都太温柔了。它不是被摧毁，而是被……‘擦除’了。所有的大气、水分、磁场，甚至星球本身的地质结构，都被某种力量从存在的层面抹去了，只剩下一个遵循物理定律的空壳。”
苏芸的脸色煞白：“这……这就是‘湮灭之碑’做的？”
“不。”林夜的视线穿透了那颗灰色星球的表面，“这不是‘湮灭之碑’的杰作。‘湮灭之碑’是最终的墓碑，而这个……是施工前的草稿。有人在用它做实验，练习如何抹去一个世界。”
这个发现比遭遇硅基舰队更加骇人。那意味着“观察者”的清理行为，并非偶尔为之的惩戒，而是一种常态化的、带有实验性质的……修剪。
“我们绕开它。”林夜果断下令。
“方舟号”的航线迅速调整，那颗诡异的灰色星球在舷窗外缓缓远去，最终消失在星海的尽头。然而，就在他们驶离那片区域时，林夜掌心的“火种密钥”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悲伤、愤怒与无尽渴望的意识洪流，顺着密钥与他之间的联系，轰然冲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文字，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情感共鸣。林夜“看”到了一幅破碎的画面：无数光点从那颗灰色星球上爆发出来，它们是文明的种子，是智慧的结晶，它们试图逃逸，试图向宇宙发出求救的信号。但最终，这些光点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尽数捕获、碾碎，连同它们的希望一起，化作了宇宙背景辐射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紧接着，一个宏大、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志，如同宇宙法则本身，缓缓在林夜的意识中响起：
【……变量……你看到了吗？】
【……这就是偏离航线的代价。】
【……任何不必要的变量，都应被修正。】
【……包括你。】
林夜猛地睁开眼，冷汗浸湿了后背。这不是直接的精神攻击，而是一种宣告，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赤裸裸的警告。对方在告诉他：我看到了你，我标记了你，下次，你和你的这个小玩意儿（指方舟号），也会成为那颗灰色星球的一部分。
“林夜！”贞德一把扶住他，“你怎么了？”
“没事。”林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但他的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它们发现我们了。‘观察者’，或者它的某个‘视线’，已经锁定了我们。”
霍震岳的战刀瞬间出鞘，战意高昂：“来得好！老子早就想会会这个躲在幕后装神弄鬼的家伙了！”
“不，现在不行。”林夜按住他的肩膀，“我们现在回去，不是为了战斗，是为了备战。它们既然已经注意到我们，地球联邦的成立，‘火种计划’的后续，都必须加速。”
他看向舷窗外璀璨的星河，太阳系的轮廓已经遥遥在望。
“我们回家。然后，我们要让这个家，变成一个它们无法轻易抹去的……堡垒。”
“方舟号”调整姿态，化作一道流光，义无反顾地冲向那颗蔚蓝色的、承载着人类所有希望与过去的星球。而在他们身后，那颗沉默的灰色星球，仿佛一只巨大的、冷漠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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