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震岳的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林夜抱着他，将他安置在临时医疗舱中。舱门闭合的瞬间，外面联邦舰队指挥官的咆哮声仍在透过通讯器传来，那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林夜！我们挡不住！它们的第二波攻击已经到了！请求支援！请求……”
通讯戛然而止，被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取代。
医疗舱内，贞德和苏芸正在全力抢救。圣光与科技的光芒交织在霍震岳身上，修复着他破碎的骨骼和濒临崩溃的经脉，但他身上的气息依旧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那艘噬魂旗舰临死前的诅咒，似乎不仅仅摧毁了物质，更是在他的灵魂深处烙下了无法磨灭的创伤。
“撑住。”林夜的声音沙哑，他坐在医疗舱外，一动不动，像一尊沉默的雕像。混沌星核在他的胸口剧烈跳动，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压制他自己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毁灭一切的怒火。
他输了。
不是输给了敌人，而是输给了自己的轻敌，输给了对这片星域的地理距离的误判。他以为能保护好身后的一切，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自己的战友，在自己的面前被摧毁。
“林夜……”李默院长满脸疲惫地走到他身边，这位一向冷静的科学家，此刻也难掩眉宇间的绝望，“舰队损失惨重，月球基地……已经不存在了。联邦……需要一个新的指挥中心，我们需要……一个领袖。”
所有人都看着林夜。
在这个时候，无论是联邦的将军，还是龙牙的队员，目光都汇聚在这位年轻人身上。他是华夏的龙首，是击退了规则之眼的强者，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林夜缓缓站起身。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穿透了舰桥的舷窗，望向漆黑的宇宙。在那里，噬魂舰队的残余力量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在盘踞，等待着下一次进攻。
“领袖？”林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从现在起，没有联邦，没有龙组，也没有什么华夏龙首。”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从现在起，这里只有一个复仇者。”
“所有还能战斗的单位，听我命令。”林夜的目光扫过众人，那眼神中的杀意，让空气都为之凝固，“一小时之内，清点所有可用战舰、武器、能量核心。放弃所有不必要的防御，将所有资源集中起来，给我造一门……能打到星门遗址去的炮！”
“什么？！”李默院长失声惊呼，“林夜，你疯了！那是自杀！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能量！”
“能量不够，就用我的命来填。”林夜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要那门炮，瞄准月球上那扇被摧毁的星门坐标。我要把我的怒火，连同这颗星球上所有的负面能量，一起轰进那个该死的维度里！”
这番话，如同一剂强心针，也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每个人心头。
疯狂，彻头彻尾的疯狂！但在这疯狂之中，他们却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那不是为了守护，而是为了复仇！一种不惜一切代价，拉上整个世界陪葬的决绝！
“是！”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
紧接着，回应声如同山呼海啸，在舰桥内此起彼伏。
“是！”
“遵命！”
“为了队长！干！”
就连重伤昏迷的霍震岳，仿佛也感受到了这股意志，医疗舱的生命维持系统，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与此同时，遥远的星海深处。
那片由纯粹规则构成的、代表着“观察者”意志的维度空间内。
无数发光的丝线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络，网络中央，一个难以名状的、由亿万只猩红眼球构成的集合体，正缓缓“注视”着地球方向的投影。
投影中，林夜抱着霍震岳，那决绝而疯狂的眼神，被清晰地记录下来。
【分析……目标情感波动：极致愤怒、悲伤、以及……同归于尽的意志。】
【评估：该‘变量’已偏离‘筛选’预期路径，进入‘失控’临界点。】
【威胁等级重新评估：由‘高’提升至‘极高’。其潜在破坏力，足以对当前维度的稳定性造成区域性影响。】
【处理方案建议：启动二级‘净化’协议。派遣高阶‘裁决者’，在目标实施最终计划前，将其彻底抹除。】
宏大的意志在维度中传递。
很快，一张由光构成的、更加精致的“传票”在天空中浮现。传票上没有文字，只有一幅画面——那是霍震岳浑身浴血、坠向月球的场景。
这张传票，并非发给林夜。
它是发给整个宇宙的。
它在宣告：你们的英雄，已经陨落。你们的反抗，毫无意义。
而在那张传票出现的瞬间，林夜的脑海中，那枚被他紧握在手心的“火种密钥”，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嗡——！
一股清凉的气息自密钥中涌出，瞬间驱散了林夜心中的部分暴戾与杀意。一幅更加清晰、更加完整的星图，被他强行“拽”了出来！
这幅星图，正是之前那枚密钥所记录的、残缺的宇宙坐标。但在林夜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下，他竟然破天荒地，从这片混乱的数据流中，解读出了一个新的、被标记为【Ω】的坐标点！
这个坐标点，既不在“生命摇篮区域”，也不在“观察者”活跃的高发区。它位于一片更加古老的、被称为“原初战场”的虚无地带。
星图下方，一行更小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帝国文字，此刻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林夜的意识中：
【……最终预案……若‘筛选’失败，‘净化’降临……请将此坐标……告知‘变量’……那是……唯一的‘重启’之路……】
“重启……”林夜喃喃自语。
他瞬间明白了。
这并非逃亡路线，也不是什么避难所。这是一个……按钮。一个可能将整个宇宙，连同“观察者”本身，都拖入重启程序的……自毁按钮！
“原来如此……”林夜的眼中，疯狂的火焰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可怕的平静。
他想拉所有人陪葬，用同归于尽来宣泄自己的愤怒。
但“观察者”，或者说，这个已经死去的铁血星河文明，却为他准备了一条……更加决绝、也更加悲壮的路。
“告诉你们。”林夜抬起头，目光穿透舰桥，仿佛直视着那片维度空间中的猩红眼球集合体，“你们的净化，我接了。”
“但不是在我的家乡，不是在我的战友尸骨上。”
“我会在你们的老巢，在你们预设的最终战场，在那片连你们都畏惧的‘原初战场’上……”
“亲手……按下这个按钮。”
“到那时，希望你们所谓的‘高维存在’，也能尝尝……被彻底‘格式化’的滋味。”
林夜紧握着“火种密钥”，将其贴在胸口。
那枚温润的晶体，此刻却像一块烙铁，与他一同燃烧。
一场席卷万界的战争，尚未开始。
但一个赴死的战神，已经将自己的墓志铭，刻在了敌人的心脏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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