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传送的感觉与以往截然不同。不再是瞬间的失重与景象切换,而是仿佛沉入了一条粘稠而光影斑驳的河流。李雾月撑起的银色空间泡膜之外,是扭曲拉长的色块和断续的规则低语,这是强行穿越尚未完全稳定区域所带来的必然颠簸。
泡膜内部,时间流速似乎也发生了微妙变化。路明非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在意识的浅滩与深渊之间漂浮。剧痛不再是尖锐的撕裂感,而化作了一种弥漫性的、沉闷的钝痛,如同整个灵魂都被重锤砸过。但在这片混沌的痛楚中,某些东西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额间那融合了“星火”与“归墟之引”意蕴的崭新印记,即便在他昏迷中,也仍在缓慢地、自发地流转。它不再仅仅是汲取外界能量,更像是一个精密的熔炉,将他体内那些因强行吞噬而残留的、驳杂不纯的规则碎片和疯狂低语余烬,一点点地剥离、分解、再重构。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伴随着精神层面的幻痛。他仿佛能“看到”那些暗红色的疯狂碎片,在印记流转的微光中如同投入烈焰的雪花般消融,又“听到”那些怨毒的低语被一种更深沉、更古老的“寂静”所吞没。这并非埃克提恩传承中的任何一种已知法门,更像是他自身在绝境中被逼出的、独一无二的求生之路。
偶尔,在意识的碎片中,会闪过楚子航浑身浴血、却依旧持刀屹立的背影,会闪过那暗红奇点即将爆发时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这些画面带来的是刺骨的寒意与后怕,但随之而来的,是心口“星火”更加坚定的搏动,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我们还活着。
与路明非体内正在发生的、静默而深刻的变化不同,楚子航的恢复则显得更为……暴烈。
李雾月渡入的温和空间之力,以及路明非最后弹入的那点蕴含生机的灰白光点,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冰水,在他体内激起了剧烈的反应。他沉寂的龙血仿佛被点燃,并非以往君焰那般外在的炽热燃烧,而是一种内向的、如同地底岩浆般奔涌的咆哮。
他的身体无意识地微微痉挛,皮肤下的血管凸显出淡金的色泽,某些深可见骨的伤口处,肌肉纤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纠缠、试图愈合,却因缺乏足够的能量和引导而显得艰难而痛苦。他的黄金瞳在紧闭的眼睑下剧烈颤动,仿佛在与他意识深处某个狂暴的、不甘沉寂的存在搏斗。
李雾月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楚子航身上,银白色的瞳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他能感觉到,楚子航的伤势远比路明非更接近真正的死亡线,那强行激发的“焚城”一刀,几乎燃尽了他的一切。现在的恢复反应,更像是强大血统本能的垂死挣扎,若不能及时引导和补充,很可能在燃尽最后一丝潜力后彻底油尽灯枯。
“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以及……龙血结晶。”李雾月心中迅速判断。寻常的治疗手段对楚子航这种透支本源的伤势效果有限,唯有同源的高纯度能量核心,才能引燃他真正的生机。
就在这时,包裹着他们的空间泡膜猛地一震,外界的扭曲光影骤然平复。他们已经脱离了那片规则混乱的禁地核心区域,出现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狭小空间内。这里似乎是李雾月提前设置的某个安全点,四周是光滑的、非金非玉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能宁神静气的能量气息。
李雾月立刻将两人轻轻放置在房间中央的平台上。他先再次检查了路明非的状态,确认其体内那股奇异的“归墟”力量正在自发稳定伤势,虽然缓慢,但趋势向好,便不再过多干预,以免引发不可预知的变化。
他的主要精力集中在了楚子航身上。双手快速结印,一道道更加凝练的银色符文如同锁链般缠绕上楚子航的身体,并非压制,而是疏导,试图将那狂暴紊乱的龙血引导向正确的愈合轨迹,同时最大限度地锁住他正在不断流失的生命精气。
做完这一切,李雾月额角已见汗珠。他微微喘息着,看着平台上依旧昏迷不醒的两人,眼神复杂。
危机暂时解除,但留下的谜团却更多了。
那聚合体最后彻底湮灭了吗?山谷中心那一闪而逝的奇异波动究竟是什么?
路明非身上那源于摇篮却又截然不同的“归墟之引”从何而来?
而楚子航,这位以人类意志驾驭龙族之力的混血君王,能否挺过这场几乎燃尽一切的劫难?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路明非微微动了一下的手指上,又扫过楚子航即便在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
或许,答案只能等他们自己醒来,才能揭晓。
而外界,因禁地深处那场惊心动魄的规则层面碰撞所引发的连锁反应,或许才刚刚开始。
二人脱离险境,进入临时安全点。路明非体内悄然蜕变,楚子航濒危待救。谜团未解,余波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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