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装后的侦察舰被贝利亚命名为“逐暗者”,它比之前的“暗影探针”更加棱角分明。
通体覆盖着能吸收多种波段的暗色涂层,引擎经过特殊调校,在航行时几乎不产生常规的能量涟漪,如同真正的宇宙幽灵。
飞船内部,希卡利提供的科博尔星云数据在不断滚动,但那所谓的“详尽”数据,在星云本身的广袤与诡异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随着飞船逐渐靠近科博尔星云的边缘,一种无形的压力开始渗透进来。
并非物理上的重力,而是一种作用于能量和精神层面的“死寂”。
星光在这里变得黯淡扭曲,常规的传感器屏幕大片大片地陷入雪花和乱码,只有少数几种基于特殊原理的被动探测器还在勉强工作,传回的画面也是一片令人不安的、仿佛凝固了的黑暗。
贝利亚关闭了大部分无效的系统,只保留了最基础的生命维持和动力。
他如同一个潜入深海的潜水员,依靠自身的感知和直觉,驾驶着“逐暗者”小心翼翼地滑入这片宇宙墓场。
一进入星云内部,环境瞬间变得极端。
稀薄的、带着腐蚀性的星际尘埃云团缓慢飘荡;看不见但能清晰感知到的引力陷阱如同海底暗流,随时可能将飞船撕碎;更可怕的是那种无处不在的“背景辐射”,它并非高能粒子流,而是一种持续的、低沉的、仿佛能侵蚀能量本源的“虚无波动”。希卡利提供的屏蔽装置全力运转,也只能勉强削弱这种影响。
贝利亚将圆环权柄的感知力扩展到极限。
在这里,光之国的科技手段大打折扣,反而是他那源自世界基础法则的力量更能捕捉到异常。水元素的感知如同在墨水中扩散的涟漪,风元素的敏锐则在死寂中搜寻着最细微的不谐振动。
他沿着希卡利提供的、信标能量签名与星云背景辐射同源性最高的几条虚拟航道,开始了缓慢而耐心的搜寻。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飞船外永恒的黑暗和仪表盘上偶尔跳动的、代表危险区域的红色警示。
不知航行了多久,在经过一片尤其浓稠的、仿佛由凝固的黑暗物质构成的星尘带时,贝利亚突然感知到了一丝异样。
那并非能量波动,而是一种……空间的“伤痕”。就像一块光滑的玻璃上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划痕,在普通人眼中根本无法察觉,但在贝利亚以圆环之力构筑的感知中,却清晰无比。
他操控“逐暗者”小心翼翼地靠近。越是接近,那种空间的“滞涩”感就越发明显。
这里的空间结构似乎被某种蛮横的力量强行扭曲、固化过,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印记之中,残留着一丝极其淡薄、却让他体内黑暗能量(源自早期经历,虽被净化转化,但本质犹存)都为之微微悸动的气息——那是极致的、纯粹的、超越了通常认知的黑暗,并非混乱与暴虐,而是一种冰冷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终焉”之感。
“就是这里……”贝利亚心中凛然。这绝非自然形成,也非艾莉亚或黑暗杀手所能留下的痕迹。这道“伤痕”的层次太高了,高到令人心生敬畏与恐惧。留下它的存在,其力量恐怕真的如光之国古籍记载,是足以悖逆光之法则的古老禁忌。
他尝试用圆环之力去触碰、解析这道空间伤痕,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
然而,他的力量甫一接触,就如同泥牛入海,被那伤痕中蕴含的、亘古不散的黑暗意志轻易吞噬、消解,甚至连反馈都没有一丝。两者之间的差距,如同溪流试图撼动大海。
就在这时,他手腕上希卡利给的原型机突然发出了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闪光!
【检测……到……未知……高维……信息……残渣……】
【解析……尝试……】
【警告……信息结构……具备……高度……侵蚀性……】
原型机的屏幕上,开始滚动起一些完全无法理解的、扭曲的符号和破碎的图像碎片。那并非任何已知文明的文字,更像是一种直接记录意念和法则的古老编码。
贝利亚集中精神,试图理解。
破碎的图像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对遮天蔽日的、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巨大翼影,轻轻扇动间,星辰便如同烛火般熄灭……他看到了一柄缠绕着不详暗红色纹路的、仿佛由绝望本身铸就的长枪虚影,仅仅是一个投影,就让他感到核心一阵刺痛……他还听到了一段模糊不清、却直抵灵魂深处的低语回响,那语言古老而晦涩,但其蕴含的意志却清晰可辨——那是对现有秩序、对光明、对生命本身的彻底否定与……嘲弄。
“堕天……之翼……终焉……之枪……”几个意义不明的词汇,伴随着那冰冷的嘲弄意志,强行烙印在贝利亚的意识中。
仅仅是接触这些信息残渣,就让他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
这绝非雷布朗多那种追求支配与毁灭的黑暗,这是一种更加本质、更加终极的……“虚无”与“归寂”。
艾莉亚寻找的,竟然是这种存在的遗产?!她疯了吗?还是她背后的人,已经疯狂到试图掌控这种足以让宇宙重归混沌的力量?
原型机的闪烁变得越来越急促,发出的警告声也越来越尖锐。
【侵蚀……加剧……无法……完全屏蔽……】
【建议……立即……中断……连接……】
贝利亚果断切断了原型机与外界的信息交互。屏幕上的异象瞬间消失,但那几个词汇和冰冷的意志却留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看向那片空间伤痕的目光变得更加凝重。这里,只是那个古老存在曾经活动过、或者说战斗过留下的边缘痕迹,就已经如此可怕。其真正的遗产核心,又该是何等光景?艾莉亚,或者她背后的人,真的有能力掌控这种力量吗?
他必须阻止他们。不仅是为了光之国,为了自己的归途,更是为了阻止一场可能波及所有宇宙的、终极的黑暗降临。
“逐暗者”调整方向,沿着那空间伤痕隐约指向的、星云更深处驶去。贝利亚知道,他正在主动驶向一个连光都无法逃脱的漩涡中心。但他别无选择。
浪客的宿命,就是在黑暗中追寻那一线微光,哪怕前方是永恒的夜幕。而这一次,他追寻的微光,或许就隐藏在这极致的黑暗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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