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邺城宫墙上的火把在风中摇曳,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建节将军冉闵按剑立于高台,望着脚下这座被他掌控的帝都。十年前,他也是这样站在邺城城头,不过那时他是石虎麾下的一员骁将,而今却已成为这座城池真正的主人。夜风送来血腥气,那是白日里处决石遵党羽留下的痕迹。他微微眯起眼,思绪飘回了十五年前那个金戈铁马的战场。
公元338年,后赵国君石虎亲率大军二十万南下,意图一举吞并东晋在江北的最后据点。时年十六岁的冉闵首次随军出征,被编入前锋部队。
五月,沔南之地暑气蒸腾。冉闵率领的五百轻骑兵隐在芦苇荡中已有两个时辰。汗水顺着他的铁甲流淌,但他握缰的手稳如磐石。
“将军,晋军已在三里外扎营。”斥候压低声音回报。
冉闵目光锐利如鹰。他记得临行前养祖父石虎的嘱托:“此战关乎大赵声威,务必取胜。”
当夜,东晋将领蔡怀在营中宴饮作乐。他料定赵军远来疲惫,必不敢夜袭。殊不知此刻,冉闵已率精锐悄然渡河。
“分三路进攻,中路随我直取中军帐。”冉闵的声音在夜色中冷冽如刀。
三更时分,火起。赵军如神兵天降,直扑晋军大营。蔡怀醉眼朦胧地冲出营帐,正对上冉闵冰冷的眼神。
“来将通名!”蔡怀厉声喝问,手中的长戟微微发抖。
“冉闵!”话音未落,战马已如离弦之箭冲出。两马交错间,冉闵的长槊如毒蛇出洞,精准地刺穿了蔡怀的咽喉。
此战,赵军大获全胜,斩首三千级。当冉闵将蔡怀的首级掷于石虎帐前时,这位以残暴着称的君主也不禁抚掌大笑:“真吾家千里驹也!”
沔南之战的胜利让冉闵初露头角,但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公元349年正月,高力督卫梁犊在雍城起兵反赵。这些被贬戍边的高力士个个勇武过人,很快就攻陷了长安,拥兵十万,直逼洛阳。
四月,冉闵受命与姚弋仲、蒲洪等将领共同平叛。军议帐中,诸将争执不休。
“梁犊军势正盛,当坚守待其粮尽。”老将姚弋仲捋须沉吟。
冉闵霍然起身:“叛军虽众,却是乌合之众。若待其粮尽,洛阳危矣。末将愿率精兵直捣中军!”
次日,荥阳城外,两军对垒。梁犊亲自督战,叛军声势浩大。
冉闵观察敌军阵型,发现其左翼薄弱,立即亲率八百铁骑突击。战马奔腾,尘土飞扬。冉闵一马当先,长槊翻飞,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拦住他!”梁犊大惊,急令亲兵围堵。
混战中,冉闵的坐骑被长矛刺中,他翻身落马,瞬间被数名敌兵包围。千钧一发之际,他拔出腰间佩刀,一个翻滚砍断最近敌兵的马腿,顺势夺马再战。
“冉闵在此!”他怒吼着直取梁犊。两员大将在乱军中相遇,兵刃相交,火花四溅。第十回合,冉闵假意败退,待梁犊追近,突然回马一槊,正中其心窝。
主将阵亡,叛军顿时溃散。此战之后,冉闵威震华夷。石虎大悦,封其为修成侯,迁建节将军、北中郎将。但封赏的背后,暗流涌动。那些胡人将领看他的眼神充满忌惮,而汉人官员则暗中示好。冉闵明白,自己正处在风暴的中心。
公元349年四月,石虎病重。邺城皇宫中弥漫着药石和权力的味道。
冉闵守在病榻前,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君主如今枯瘦如柴。石虎艰难地睁开眼,握住他的手:“朕这些儿子中,唯你最肖朕当年...”
话音未落,太子石世及其生母刘皇后的心腹太监匆匆入内:“陛下该服药了。”
冉闵知趣地退出寝宫。在廊下,他遇见了彭城王石遵。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当夜,石遵秘密造访冉闵府邸。
“大将军可知,刘后与张豺欲立石世,尽诛异己?”石遵压低声音,“名单上,你我都名列前茅。”
烛火跳动,映得冉闵的脸半明半暗。他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五月初九,石虎驾崩。太子石世继位,刘太后临朝称制。果然,第一道诏令就是调冉闵出任幽州刺史,明升暗降。
“这是要削你兵权。”石遵再次深夜来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冉闵沉吟良久。他想起自己虽是石虎养孙,但终究是汉人。那些胡人将领表面恭敬,背地里都叫他“汉儿”。
“王爷欲如何?”他终于开口。
“清君侧。”石遵目光灼灼,“事成之后,立我为帝,你为储君。”
这是一个太过诱人的承诺。冉闵心动了。
五月十四,冉闵以阅兵为名,调集麾下精锐突入皇宫。守卫宫门的禁军见是冉闵,竟不敢阻拦——他的威名太盛了。
刘太后闻变,急令张豺率兵抵挡。但为时已晚,冉闵的亲兵已经控制了大殿。
“逆贼!”张豺挺戟来战。冉闵冷笑一声,长槊如电,不过三合就将张豺刺死于阶下。
石世被废,石遵登基。然而他即位不到十日就食言,立侄子石衍为太子。
“陛下曾许我以储位,今何出尔反尔?”冉闵当面质问。
石遵避而不答,反而下诏升冉闵为大司马,明示疏远。更危险的是,他开始暗中调动兵马,准备除掉这个功高震主的悍将。
九月,秋雨连绵。冉闵府邸密室中,烛火通明。
“大将军,不能再等了。”部将王泰急切道,“昨夜宫中传出消息,陛下已密令李农调集禁军,三日内就要动手。”
冉闵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雨幕。他想起了祖父石虎临终前的嘱托,想起了自己这些年来为后赵立下的汗马功劳。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古来如此。
“石鉴那边联络得如何?”他忽然问。
“义阳公愿意合作。”另一谋士回答,“但他要求事成后封他为帝。”
冉闵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些石家子孙,大难临头还在争权夺利。
就在这时,府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亲兵来报:“义阳公密使到!”
来者浑身湿透,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大将军,陛下已定于明日早朝动手。”
冉闵展开密信,上面只有潦草数字:“事急,今夜当决。”
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传令,点兵!”
当夜子时,邺城雷雨交加。冉闵亲率三千死士直扑皇宫。雨水冲刷着街道,也掩盖了军队行进的声音。
宫门守卫见是冉闵,不敢阻拦。但当他们接近石遵的寝宫时,遭遇了顽强抵抗。
“冉闵造反!”禁军统领张才率兵死战,“保护陛下!”
混战中,冉闵左臂中箭,但他浑然不觉,依然冲锋在前。鲜血混着雨水染红战袍,更添几分狰狞。
“挡我者死!”他怒吼着,长槊翻飞,如入无人之境。
石遵闻变,仓皇逃往凌霄观。郑太后哭喊着拉住他的衣袖:“早听我言诛此獠,何至今日!”
冉闵追至观前,命士兵纵火。火光冲天中,石遵被迫出降。
“陛下可记得当日承诺?”冉闵冷眼看着这个曾经的盟友。
石遵面如死灰:“朕...朕封你为太子...”
冉闵大笑,笑声在雨夜中格外刺耳:“迟了!”手起刀落,石遵人头落地。
次日,冉闵拥立石鉴为帝,自任大将军,封武德王。但他知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石鉴表面上对他言听计从,暗地里却多次密谋除掉他。
最危险的一次是十二月,石鉴暗中指令乐平王石苞夜袭冉府。幸亏冉闵早有防备,将来犯之敌尽数歼灭。
“大王,石家不可信。”谋士进言,“当早作打算。”
冉闵站在城楼上,望着脚下的邺城。这座他守卫了半生的城池,如今成了他的牢笼,也是他的舞台。
“传令全军,严加戒备。”他沉声道,“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寒风中,他握紧了剑柄。乱世之中,唯有强者才能生存。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夜幕下的邺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冉闵知道,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场风暴最终将席卷整个北方,改变历史的走向。而此刻,他只想在这乱世中,杀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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