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在我们三人脸上一扫,终低声道:“……我不是卓家三子。”
我倒吸一口凉气:“不是?那你是——”
“李青。”他垂下眼睫,声音沙哑,“怀素堂李家之子。”
空气倏地一静,夜风吹得墙上藤萝沙沙作响,宛如有人在耳边低语。
“可你是……男子?”我惊得嘴巴半张着,一时没敢合上,“那——那李家小姐……那位与刘小姐情谊甚笃的李青……”
“正是我。”
他缓缓抬头,眼中无惧,却藏着一丝倔强的清明。
“我自幼体弱,命数多舛。那年我重病垂危,父亲求遍名医,终请得一位高人替我看相。那人言我命格犯煞,唯有以女儿之身度过少年,方能避祸延命。”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像是许久不曾诉说过这个秘密。
“父亲便隐下我真实性别,自此以‘李青’之名,女儿装束,养于内宅。”
他垂下眼睫,缓声补道:“至于刘云澜,刘小姐……我与她初识时,她并不知我的身份。那时我尚不敢言真,唯恐吓她远避。”
木苍离皱眉:“所以你一直以女儿身份,与她来往?”
李青轻轻点头:“她信我,护我,……我们从未害人,从未欺人。”
他说着,唇角竟泛起一丝苦笑。
“可她后来察觉之后,却并未退避,反而替我藏起了那一分秘密。”
他抬头看着我们,目光坦然,“我们从未有意欺瞒谁,只是想求一段平凡日子,能彼此相对,已属万幸。”
“那……那卓家三子呢?”我终于找到一点可依附的理智,“你早年与他有过来往,是故意借他的名字,瞒过刘家人?”
“我三人皆是旧识。”李青闭了闭眼,像是在强压某段情绪,“那玉扣,是昔年卓三公子赠我。我缠以红线,藏入胭脂盒,为的是悼他,不是情定。”
顾子续面色微沉:“可你明知外人皆以你为女子,仍与刘小姐往来亲厚,是否考虑过她的清誉?”
李青颤了一下,倏然抬眼:“若我真是女子,世人便可宽容我们情意么?若我真是男子,便应当将这段情感弃如敝履么?顾公子,我从未害她。”
他一字一句,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我只想……护她周全。”
我默了默,还是忍不住问:“那刘小姐……你知道她——她已经死了吗?”
李青猛然一震,像是被谁一棒击中般愣在原地。
“她……你说什么?”他的声音猛地拔高,“你说她死了?”
我一下子心口发堵,连看他都觉得有些不忍,咬牙点头:“是的。她死了,七日前,命案传得满城风雨。你不知道?”
李青退了两步,跌坐在院中石阶下,脸色煞白,唇角颤了颤,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你不是假死遁走了吗?她不也是照着你安排的……为何……”他喃喃自语,一句比一句模糊。
我心中骤然一紧,顾子续却沉声问:“你说‘假死’?你原先的计策是什么?”
李青双手抱头,喃喃道:“我们只想走……不惊动任何人……她说她能应对,她说她能撑过去——我留下了信与信物,本想接她数日后出城……为何会变成这样……”
空气死寂一片,只余远处更鼓低低传来,仿佛夜色也为之垂泪。
而此刻,我只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冷。
李青抱着头,肩膀微微颤着,声音却低得几不可闻:“我们本不想走得如此……匆促。”
他缓缓抬起脸,苍白如纸,像是从地狱底翻起的人:“云澜早就知自己逃不过。她……她与刺史之子早有婚约,自懂事起便被定下,说是等她及笄便要迎娶。”
我听到这句,心头狠狠一跳。
“可她从不曾动心。”李青喃喃,“她说她不喜那人虚饰仁义,也不想做那种戴着面具过一生的贵妇人。可刺史府势大,连她爹都不敢违逆。那人还几次三番送信入府,逼得她夜夜难眠。”
“所以你们才……?”
他喉头一哽,垂下眼,像是在强自稳住声线:“原先的计策,是我病殁,她被鬼掳。”
我一愣,心中一跳。
“她说,因我们整日形影不离,早引得旁人侧目,府中仆从开始窃窃私语,连街坊邻里都在打听。”李青低声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压抑的愤怒,“那些风言风语传进刘府,她祖母大怒,却又不好张扬,只好放出话来,说是她撞了邪,中了什么旧宅怨灵。”
他苦笑一声,眼角发红:“那荒唐的‘玉将军上身’之说,便是从那时传起,府里仿佛也信了七八分……她便顺势提出,要以此为掩,设一局脱身。”
“我先行假病,由父亲送出城,说是旧疾复发,要往道观清修静养。她则留在府中,借着‘邪魅缠身’之说继续装疯,待传言四起,众人皆信她被鬼迷心窍,再以‘魂被邪物勾走’收尾,来掩盖真正的去向。”
他声音渐低,眼中痛色几乎掩不住:“她说,世人疑心女子情深,却畏惧鬼神。若以情相求,无人肯放;若说撞邪成狂,家中反倒会急着将她送走……”
“我们约定——她会留下诀别之书,说是自己魂魄迷失于旧日所眷之地,再将玉扣藏入胭脂盒中,由春娘暗中送出,以此作为我与她的接头信物。”
他顿了顿,喉间轻颤:“她写了两封信,一封装疯卖傻,藏在怀素堂里,让旁人信她已神智不清;一封是给我的,说三日后若能借祭扫之名出门,就趁途中与我会合,自此远走天涯。”
“可她终究没来。”
他喃喃着,像是仍在努力说服自己那不过是意外:“她说得那样镇定……她说‘这些人信鬼不信人’,只要传得巧,就能从府中脱身。”
他喉头微动,似要吞下那口难以下咽的气:“是我不该信她说‘能应付得来’。她太自信了……她说,‘世人畏鬼,不畏人’,但她忘了——世人也能因鬼杀人。”
我重复着这最后一句:“世人也能因鬼杀人……”
李青却仿佛被这一句击中魂魄,脸色骤变,唇角颤了半晌才低声吐出一句:“所以我以为……是刘府出了什么事。”
他眼中浮出一抹迟疑不安,“我藏身时,听人言道——刘参军近来脾气大变,连府中旧仆都遭了几次责骂。那几日,刘府里来了不少生面孔,听口音像是军中随将。云澜本说那是她祖母生辰,府中张灯结彩,谁知……”
他声音顿住,嗓音一哑,仿佛强忍许久的情绪终于冲破了缝隙:“我在她出事后,还听见坊口有人传,说刘府后门夜里抬出一口棺,送去祠堂……我原以为那是老仆病逝。现在想来,怕是……”
我心头一震,不自觉低声道:“她早已被软禁在府中了。”
李青僵了半晌,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若她真的死了,为何没人说起?为何府中上下只字未提?我等了七日,一直无人来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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