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裂痕弥合，同舟共济
李管事带着人灰溜溜离去，那扇被踹坏的院门在寒风中吱呀作响，如同一声刺耳的嘲笑，却也像一记警钟，重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危机暂时解除，但小院内的气氛却并未轻松下来。云轻轻脸色依旧苍白，身体微微发抖，后怕与愤怒交织。苏晓晓紧紧抱着母亲的腿，小脸埋在衣裙里，肩膀轻轻耸动，像是被吓坏了（实则是在飞快思索后续应对）。
萧绝背对着她们，面向那扇破败的院门，宽阔却消瘦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僵硬。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虬结，压抑着滔天的怒火与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他竟然……让自己的妻女，在自己的家中，受此等折辱！若非他今日恰好在外间，若非他尚存几分余威……后果不堪设想！柳芊芊，还有她背后的三皇子，他们的手已经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伸进来了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和保护欲，如同岩浆般在他冰封的心湖下剧烈涌动。
良久，他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操控轮椅，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依旧在微微颤抖的云轻轻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愧疚，有痛楚，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最终只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和一句干涩的：“……没事了。”
云轻轻抬起眼，对上他的目光，看到他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戾气与那深藏的无力，心中的委屈与恐惧奇异地平复了些许。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发颤：“多谢世子。”
这句疏离的“多谢”，让萧绝心头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
就在这时，苏晓晓从云轻轻腿后探出头来，大眼睛里还噙着两泡要掉不掉的眼泪，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她看着萧绝，伸出小短手，带着哭腔怯生生地喊道：“爹爹……抱抱……晓晓怕……”
这一声带着惊惧的“爹爹”，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萧绝心头的壁垒。
他没有再犹豫，操控轮椅上前，俯身，有些笨拙地、却异常坚定地将那个小小的、柔软的身体从地上抱了起来，搂进怀里。
苏晓晓立刻像只受惊的小兽，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把小脸埋在他微凉的颈窝里，温热的、带着奶香的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这真实的、全然的依赖，驱散了他心中最后一丝迟疑。
这是他残疾后，第一次拥抱自己的女儿。原来，她是这样小，这样软，这样……需要保护。
云轻轻看着这一幕，眼眶瞬间红了。她别过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湿意。多久了……多久没有看到这对父女如此亲近？
“不怕。”萧绝生硬地、不太熟练地拍着女儿的后背，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有爹爹在。”
这句话，既是对怀中的女儿说，也是对自己说，更是对站在一旁的云轻轻说。
苏晓晓在父亲怀里蹭了蹭，仿佛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渐渐停止了抽泣。她知道，经此一吓（虽然是半真半假），父亲心中那层坚冰，已经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保护家人，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只要点燃这本能，他就能重新站起来。
“爹爹，”她抬起小脸，泪眼汪汪地看着萧绝，“门门坏了……冷……坏人还会来吗？”
萧绝看着女儿纯净眼眸中清晰的恐惧，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抬头，看向那扇摇摇欲坠的门，又看向面色憔悴的云轻轻，一种名为“责任”的东西，沉甸甸地压上心头。
他不能再这样龟缩下去了！哪怕只是为了给她们母女一个能遮风挡雨、不被随意闯入的方寸之地！
“不会了。”他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锐利如刀，“爹爹保证，不会再让任何人闯进来。”
他抱着苏晓晓，看向云轻轻，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商议的口吻：“这门必须修，院墙也需要加固。我会让张……我会让可靠的人去办。还有，李管事今日之举，绝非偶然，柳芊芊不会善罢甘休。香囊生意，还有你行医之事，需更加谨慎。”
云轻轻迎上他的目光，看到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决断与担当，心中百感交集，却更多是欣慰。她点了点头：“我明白。香囊生意，我会让钱嬷嬷的儿子暂时停一停，避过这阵风头。行医之事，本就隐秘，会更加小心。”她顿了顿，补充道，“家中用度，目前尚可支撑一段时日，世子不必过于忧心。”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清晰地展现出她已能独立支撑起这个家的部分重担。
萧绝深深看了她一眼，心中滋味复杂。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究竟承受了多少？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但一种无形的、名为“共同承担”的纽带，似乎在两人之间悄然重新连接。
接下来的几天，小院悄然发生着变化。
萧绝动用了暗中的力量。两个沉默寡言、手脚麻利的汉子在一个深夜悄然到来，不仅修好了那扇破门，还用结实的木料进行了加固，甚至在院墙不起眼的位置，加装了几个简易却有效的警示机关。他们没有多话，干完活便悄无声息地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云轻轻则暂停了香囊的对外销售，将精力更多地投入到整理医案和钻研医术上。有了英国公夫人那次成功的经验，以及苏晓晓时不时“无心”的提示，她对一些疑难杂症的理解愈发深刻。她开始尝试配制一些效果更好的成药药丸和药膏，以备不时之需，也便于更隐蔽地使用。
苏晓晓则继续扮演着“粘合剂”和“吉祥物”的角色。她会在父亲对着窗外枯坐时，爬到他腿上，塞给他一块自己“舍不得吃”的糖；会在母亲疲惫时，用小手笨拙地给她捶捶腿（虽然没什么力道）；更多的时候，她会拉着父母的手，强行把他们的手叠放在一起，然后自己把自己的小手也盖上去，笑嘻嘻地说：“爹爹，娘亲，晓晓，一起！”
最初，萧绝和云轻轻都会有些僵硬和不自然，但在女儿纯真的笑容和坚持不懈的“努力”下，那层隔阂与尴尬，终究是一点点被磨去。虽然还达不到恩爱如初，但至少，他们能够平静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能够就晓晓的教育、家里的琐事进行简单的交流。
这个家，终于不再是由三个独立的、充满痛苦的个体勉强拼凑，而是开始有了“家”的温度和凝聚力。
暗地里，萧绝对赵虎的调查也在加紧进行。暗卫传回消息，赵虎因在赌场欠下巨额债务，被逼得走投无路，正在暗中联系一个背景复杂的古董商人，急于出手一批显然来路不正的军械零件！这正是他当年暗中扣下、并未登记在册的一批精良装备！
机会来了！
萧绝眼中寒光闪烁。人证（柳芊芊的嬷嬷），物证（即将交易的赃物），俱在！只要能在交易现场人赃并获，赵虎叛徒的罪名便板上钉钉！届时，顺藤摸瓜，未必不能扯出他背后的柳芊芊和三皇子！
他立刻下达指令：“盯死赵虎和那个古董商，摸清他们交易的具体时间、地点。调动我们能调动的一切人手，务必要在交易进行时，当场拿下！”
“是！”
风暴，正在暗中凝聚。而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被动挨打、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的残废世子。他将主动出击，挥出斩向敌人的第一刀！
夜色深沉，小院却不再像过去那般死寂。主屋内，灯火温暖，云轻轻在灯下缝补衣物，苏晓晓靠在她身边，摆弄着几个布偶，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萧绝坐在稍远处的轮椅上，看似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在反复推演着抓捕赵虎的每一个细节。
虽然前途依旧布满荆棘，虽然敌人依旧强大，但这一刻，他们三人同在屋檐下，彼此依靠，同舟共济。
希望，从未如此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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