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疗养日子在几天后被打破。
杨研究员再次来访，但这次他的神情格外严肃，身后还跟着两名林砚从未见过的、穿着深蓝色制服、眼神如同古井般波澜不惊的中年人。这两人气息内敛，却带给林砚一种远比雷栋更加危险的感觉。
“林砚，经过专家组讨论，我们认为你与那柄凶兵的深度绑定，可能隐藏着未知的风险。”杨研究员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关切，“尤其是你脑海中那些偶尔出现的‘幻象’，很可能是凶兵残留意念的精神污染。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彻底评估风险，我们决定对你进行一次‘问心’检测。”
“问心检测？”林砚眉头微皱，心中警铃大作。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对劲。
“这是一种深度潜意识探查和精神稳固技术。”旁边一名深蓝色制服的中年人开口，他的声音沙哑而平稳，不带任何感情，“可以帮助我们厘清你意识中混杂的外来信息，加固你的精神防线，避免被凶兵意念侵蚀控制。整个过程由我们‘心枢’部门负责，绝对安全。”
心枢部门？林砚从未听说过第七处还有这个机构。但他能感觉到，这两人身上散发着一种类似镇魂令的、冰冷秩序的气息，只是更加晦涩和……不容置疑。
他知道，拒绝是不可能的。这所谓的“问心”检测，恐怕就是苏婕警告的“深度挖掘”的开始。
“我需要怎么做？”林砚平静地问道，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青铜匣。镇魂令传来一丝稳定的冰凉，让他躁动的心稍稍安定。
“很简单，放松精神，配合我们的引导即可。”另一名心枢人员说道，“我们会带你去专门的‘问心室’。”
所谓的问心室，位于医疗中心更下层，是一个完全由某种乳白色玉石铺就的圆形房间。房间内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中央一个类似莲花座的平台，四周墙壁上刻满了复杂而古老的符文，散发出柔和却令人心神宁静的光芒。
“请坐上去，闭上眼睛。”心枢人员示意林砚坐上那莲花座。
林砚依言照做。玉石触手温润，坐上去后，一股清凉的气息便从身下涌入体内，让他原本因为警惕而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但他内心深处的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他暗暗运转《戮生剑诀》，将那一丝毁灭剑元收敛到灵纹最深处，同时保持着一丝精神力与镇魂令的紧密联系。
两名心枢人员分别盘坐在他前方和后方，双手结出奇异的手印。墙壁上的符文逐一亮起，柔和的光芒如同水银泻地，充斥了整个房间。
“放空思绪，回归本心……”沙哑的声音如同催眠的咒语，在林砚耳边响起。
林砚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仿佛坠入了一片温暖的海洋。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化……
他“看”到自己又回到了那座阴森恐怖的葬神陵！尸蟞如潮水般涌来，水僵从尸蜡中伸出肿胀的手，陈教授融化时的诡异笑容，神骸那浩瀚的威压，往生之门上扭曲哀嚎的面孔……
一切历历在目，无比真实！甚至比记忆更加清晰，更加具有冲击力！
恐惧、绝望、痛苦……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灵！
“坚守你的意志！这些都是幻象！是凶兵残留的污染！”心枢人员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他混乱的意识中炸响。
林砚紧守灵台一丝清明，依靠着镇魂令传来的冰凉和右臂灵纹的稳固，强行抵御着这精神风暴的冲击。
然而，幻象陡然一变！
他“看”到自己手持断剑，大杀四方！雷栋、苏婕、那些幸存的队员……甚至包括杨研究员、赵启明……全都倒在他的剑下！鲜血染红了大地，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上，手中断剑发出愉悦的嗡鸣，剑格处的暗红光点如同恶魔的眼睛，凝视着他！
一股掌控生死、毁灭一切的强大力量和快感，如同毒品般涌入他的意识！
“看到了吗？这才是你内心真正的渴望！力量！毁灭！顺从它！释放它！”一个充满诱惑的低语，在他心底响起，与那断剑的嗡鸣遥相呼应！
是那凶兵的意念！它被这“问心”环境引动，趁机作乱！
林砚的心脏狂跳，意识几乎要被那毁灭的欲望吞噬！他感觉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想要抬起，想要握住那虚幻的断剑！
就在这时——
“嗡！”
镇魂令猛地一震！一股磅礴浩瀚的镇压意念，如同九天银河倒灌，瞬间冲垮了那毁灭的低语和诱惑！将他从堕落的边缘强行拉了回来！
与此同时，他右臂的灵纹爆发出璀璨的暗金色光芒！那新生的毁灭剑元不再蛰伏，而是如同被激怒的凶兽，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一股斩断虚妄、劈开迷雾的凌厉剑意，自他灵魂深处勃发而出！
《戮生剑诀》的奥义——戮生非为杀，而在斩断一切束缚、虚妄与迷障！以求真我，得大自在！
这剑意并非针对外界，而是斩向自身！斩向那被幻象勾起的恐惧、欲望和迷茫！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破碎了！那纷繁复杂的幻象如同镜花水月，瞬间支离破碎！
林砚猛地睁开眼睛！
眼中再无之前的警惕、不安或隐藏的锋芒，只剩下一种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冰冷而纯粹的……坚定！
他看清了自己内心的恐惧，也直面了潜藏的欲望。但他没有被恐惧吞噬，也没有被欲望支配。
镇魂令护住了他的底线，而《戮生剑诀》的剑意，则帮他斩去了心灵的尘埃，初步确立了属于自己的……剑心！
问心？你们想问出什么？
林砚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那两名脸色微变的心枢人员。
是想看我被凶兵控制，变成一个危险的怪物？还是想挖掘出我脑海中的传承秘密？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经历洗礼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我很好。凶兵的污染，已经被我斩断了。”
两名心枢人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
“问心”幻境竟然被目标自行破除了？！而且，他们能感觉到，目标的精神力非但没有受损，反而变得更加凝练、纯粹，甚至带上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凌厉气息！
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检测结束。”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目标精神稳固，未发现凶兵污染迹象。”
房间内的符文光芒缓缓熄灭。
林砚从莲花座上站起身，感受着体内那丝更加凝实、仿佛与自己灵魂融为一体的毁灭剑元，以及脑海中愈发清晰的《戮生剑诀》后续篇章。
他看了一眼那两名心枢人员，没有说话，径直向门外走去。
这一次“问心”，非但没有挖掘出他的秘密，反而成了他磨砺剑心、进一步掌控力量的契机！
第七处……你们的算计，恐怕要落空了。
看着林砚离去的背影，两名心枢人员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报告，‘问心’计划第一阶段失败。目标意志极其坚定，且掌握某种未知的……斩断虚妄的精神法门。其与凶兵绑定程度可能远超预估，建议重新评估风险，并考虑启动第二阶段……”
通讯器里，传来短暂的沉默。
随后，赵启明冰冷的声音响起：
“批准。启动‘问心’计划第二阶段——‘镜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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