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会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孙小眼带回的情报,如同在棋盘上投下了两颗分量极重的棋子,一举打破了流民屯此前相对简单的攻守态势。
“祸水东引?我看是引火烧身!”王老栓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吴秀才的提议,他激动得烟袋锅都忘了点,“那黑风寨的溃兵是饿狼,清军哨探是猛虎!咱们躲还来不及,还要去撩拨?万一玩脱了手,狼和虎一起扑过来,咱们这点家当,够谁吃的?”
他看向林川,痛心疾首:“川子,咱们现在粉条能产了,跟北山那边也搭上了线,火铳也在造,正是闷头壮大的时候!何必去冒这个天大的风险?让他们狗咬狗去,咱们紧守门户,方是上策啊!”
“紧守门户?王叔,门户是守得住的吗?”赵铁柱霍然起身,声音洪亮,“鞑子哨探就在眼前转悠,等他们摸清了咱们的底,大军压境,你守得住?那黑风寨几十条饿红了眼的汉子,没粮了会干什么?难道会绕着咱们屯子走?到时候两面受敌,才是死路一条!”
他转向林川,抱拳道:“川子,我看吴先生说得有道理!咱们得主动出手!要我说,不如联合北山那帮人,再许以重利,说动黑风寨的溃兵,咱们三家合力,先把那伙鞑子哨探给吃了!既能除了眼前之患,也能缴获战马兵器,更能扬名立万,让周边势力不敢小觑咱们!”
“糊涂!”王老栓气得直跺脚,“联合?咱们拿什么跟人家联合?咱们这点粮食,自己还紧巴巴的!请神容易送神难,你把溃兵引来,他们到时候赖着不走,你怎么办?北山那帮人是善茬?与虎谋皮,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杨把总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王老顾虑深远,赵队长勇气可嘉。然,贸然联合,确有不测之险。溃兵无根,行事往往只图眼前,不可轻信。而主动攻击清军哨探,更是下策。此举无异于告知清军,此地有硬茬,恐招致更大规模的报复,于我屯长远发展极为不利。”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川身上:“我以为,当下之策,在于一个‘控’字。情报在我,主动权便在我。我等不必亲自下场,但可因势利导。例如,或可借交易之机,向北山透露黑风寨‘粮草丰足’之假象,引其互相猜忌、牵制?或可于清军哨探常走之路,遗下些微指向黑风寨的痕迹?此等小计,纵使不成,亦无大损,若成,则可收渔翁之利。”
吴秀才连连点头:“杨把总老成谋国!《孙子》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我等力量尚弱,硬拼非智,当以智取。让其互相消耗,我方坐观其变,积蓄力量,方是正道。”
林川的手指在粗糙的木桌上轻轻划动,仿佛在勾勒那无形的局势图。王老栓的保守,是基于生存底线的谨慎;赵铁柱的激进,是渴望破局的血性;杨把总的控制,是职业军人的冷静;吴秀才的谋略,是书生向策士的转变。每一种声音都有其道理,也都代表着屯子里一部分人的心声。
他不能单纯支持任何一方,必须找到一个平衡点,一个能最大限度降低风险、又能利用眼前乱局为己方争取时间和空间的策略。
“诸位所言,皆有道理。”林川终于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王叔的稳,要守;铁柱哥的勇,要用;杨把总的控,要学;吴先生的谋,要行。”
他做出决断:
“第一,绝不主动攻击清军哨探,避免过早暴露实力,引来灭顶之灾。孙小眼的人继续严密监视,掌握其动向即可。”
“第二,暂不与黑风寨进行任何直接接触,保持距离,观察其‘借粮’动向,若其靠近我屯势力范围,则坚决示警驱逐。”
“第三,与北山的交易照常进行,下次可适当增加粮食比例,换取更多煤炭和……硫磺硝石。可在交易时,‘无意’间透露黑风寨人数不少,似乎‘颇有积蓄’,但切记,只是闲聊,不做任何建议或引导。”
“第四,内部加快火铳‘密造’和乡勇训练,一切以提升自身实力为根本。唯有自身足够硬,旁的谋略才有施展的余地。”
这个方案,既没有冒险激化矛盾,也没有完全被动挨打,而是在加强自身的同时,埋下了一些微妙的、可供利用的种子。它像在危险的天平上,小心翼翼地添加着看不见的砝码,力求在不惊动任何一方的情况下,维持着那脆弱的平衡。
众人细细品味,虽仍觉前路艰险,但林川的决策兼顾了各方顾虑,指明了当下最可行的道路,纷纷领命。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这平衡是如此脆弱。黑风寨的饥饿,清军哨探的执着,都像是随时可能引爆的火药桶。流民屯这艘刚刚启航的小船,必须在这惊涛骇浪中,找准每一个细微的浪涌,谨慎地调整着风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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