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狂热如同投入冰湖的火把,在短暂的炽烈后,迅速被现实的寒意所覆盖。
屯墙下,欢呼声渐渐平息。乡勇们看着溃兵消失在西北方向的山道,直到此时,紧绷的神经才真正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疲惫感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有人瘫坐在墙垛下,大口喘着粗气;有人看着自己因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的双手,神情恍惚;也有人兴奋地与身旁的同伴比划着刚才的惊险,脸上洋溢着混合着后怕与骄傲的红光。
但很快,代价便显现出来。
一名乡勇在推擂石时被流矢擦伤了手臂,虽不致命,但鲜血浸透了棉袄,此刻正被同伴搀扶着走下墙头,脸色苍白。更严重的是那名被派去侧翼埋伏、与溃兵短兵相接的年轻乡勇,他的大腿被对方的破甲枪扎了个对穿,虽然赵铁柱及时救回,但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让他陷入了半昏迷,被紧急抬往由吴秀才和几个略懂草药的妇人临时组建的伤患处。
李三水跟着大牛走下掩体,他的脸色比伤员好不了多少。在火铳齐鸣的瞬间,他被那巨大的声响和后坐力骇得差点脱手,铳口上扬,铅子不知飞到了哪里。此刻,他看着大牛和其他两名队友虽然同样激动,却明显沉稳许多的样子,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愧和落后感涌上心头。
“俺……俺是不是不行?”他嗫嚅着问大牛。
大牛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手心也全是汗:“第一次,都这样。下次,手稳点,心定些,就好!”
王老栓带着人清点损耗,眉头越皱越紧。“箭矢耗了七十多支,擂石滚木用了三成,这还只是击退了一次试探……”他拿着册子找到林川和杨把总,语气沉重,“若是那刘哨官不死心,再来一次,或者鞑子真的扑上来,咱们的存货撑不了太久。”
杨把总检查着墙体和防御设施,指出了几处被溃兵简陋工具破坏的地方,以及伏兵出击时暴露出的一些协同问题。“胜是胜了,但侥幸成分不少。若非火铳震慑,赵队长那边未必能轻易截断其后路。我军实战经验还是太缺,临阵慌乱者不在少数。”
祠堂里,核心层的会议气氛并没有因为胜利而轻松。
“经此一败,那刘哨官短期内应无力再犯。”吴秀才分析道,“然其困兽犹斗,若不能找到生路,迟早还会铤而走险。我等与北山的交易,需更加谨慎了。”
赵铁柱虽然兴奋,但也承认:“那帮溃兵确实悍勇,若不是川子你安排得当,又有火铳助威,光靠俺们硬拼,就算能赢,也得死不少弟兄。”
林川听着众人的汇报和讨论,目光沉静。他看向杨把总:“杨把总,接下来该如何?”
杨把总沉吟道:“当务之急有三。其一,抢修工事,补充防御物资,箭矢、擂石需日夜赶制。其二,总结此战得失,针对暴露出的问题,进行针对性操练,尤其是小队协同与临阵应变。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加重了语气,“需严防东面!今日火铳一响,必已惊动鞑子。彼辈不同于溃兵,更为精锐狡猾,其若来攻,必是雷霆之势!”
众人心中一凛,刚刚因胜利而产生的一丝松懈瞬间消失无踪。
就在这时,孙小眼再次带来消息:“刘哨官部退至十里外便停下,并未直接返回黑风寨,似乎在舔舐伤口,观望动向。东面……鞑子的活动迹象更加频繁,我们的人发现了两处新的窥探点,比之前更近。”
果然,狼只是暂时退却,猛虎却靠得更近了。
林川站起身,环视众人:“诸位,初阵之功,在于上下用命,在于平日操练,在于利器之威。此战,证明了我们有能力守住家园!然,正如杨把总所言,恶战恐怕还在后头。望诸位戒骄戒躁,抓紧每一刻时间,加固我们的盾,磨利我们的矛!”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诉所有乡勇,他们今日做得很好!他们守护了自己的父母妻儿!但战斗还未结束,仍需警惕!有功者,记功!受伤者,全力救治!阵亡者……优加抚恤!”
命令传达下去,流民屯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只是这一次,少了几分初时的慌乱,多了几分经历过血火考验后的沉稳与坚定。胜利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余烬之下,埋藏的是更加炽烈、也可能更加残酷的战火。他们赢得了喘息之机,但远未到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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