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七,天色未明,一骑快马便悄无声息地驶离了流民屯。马蹄包裹着厚布,骑士身着深色劲装,背负着沈文舟亲笔书写、用火漆密封的求援信,如同一支离弦的暗箭,射向东南方向——南京。
信使是孙小眼亲自挑选的,名叫陈三,原是驿卒出身,因驿路废弛而沦为流民,投奔屯子后因其识路善骑被纳入巡防队。他不仅熟悉通往南京的官道、小路,更深知如何避开沿途可能的盘查与险地。怀中的信件,不仅关乎流民屯的存亡,更承载着林川试图将民间抗清力量与朝堂势力进行“历史联动”的第一次大胆尝试。
送走信使,流民屯并未有丝毫松懈,反而更加忙碌。野狼峪的工事在杨把总和刘挺的共同监督下,以惊人的速度推进。
刘挺确实展现出了他作为边军哨官的扎实功底。他指挥人手在峪口最狭窄处挖掘了数道交错的反骑兵壕沟,沟底插满削尖的竹签,上方用枯草浮土掩饰。两侧坡地上,不仅设置了弓弩和“跳荡队”的埋伏点,更利用岩石和林木,构筑了多个可以互相支援的简易箭垒。
“东虏弓箭厉害,不能光躲,得有还手之地,还要能挪窝!”刘挺哑着嗓子,对负责一段防线的赵铁柱解释。赵铁柱看着那看似杂乱却暗藏杀机的布置,第一次没有反驳,只是默默记下其中的门道。
合作的迹象也开始在细节处显现。当王老蔫带着几个溃兵兄弟,熟练地用砍伐的树枝和藤蔓为工事进行伪装时,几个原本对他们抱有敌意的乡勇,也默默上前帮忙。休息间隙,有人递过来装水的竹筒,王老蔫愣了一下,接过,闷头灌了几口,又沉默地递回去。没有言语,但那堵无形的墙,似乎又薄了一分。
与此同时,屯子内部,张五和韩老枪正面临巨大的压力。
“万人敌”的配制远比想象中危险。一次尝试性的小规模混合时,因操作不慎,火星溅入,险些引发爆炸,虽未伤人,却烧毁了韩老枪半幅衣袖,惊出众人一身冷汗。
“不行!这黑火药性子太烈,如此粗放配制,没炸着鞑子,先把咱们自己送上天!”张五看着焦黑的现场,心有余悸。
韩老枪盯着那些灰黑色的粉末,眼神执拗:“得改方子,或者……换个裹药的法子,得让它‘听话’!”
两人关起门来,结合《火攻挈要》的残页和多次失败的经验,反复试验。最终,他们决定采用多层油纸紧密包裹,内填颗粒火药混杂铁钉、碎瓷,引信也做了防潮和延时处理。虽然威力可能稍减,但稳定性和安全性大大提高。工匠们在死亡威胁下迸发出的智慧与严谨,正是“科技阵痛”中最真实的血肉。
林川没有催促他们,他知道技术的突破需要时间,哪怕这时间如此奢侈。他更关注的是人的整合。
他特意巡视到由溃兵和乡勇混编的演练小队。看到刘挺手下一个叫“豁牙”的老兵,正比划着教几个年轻乡勇如何在近身搏杀时,利用腰力旋转,使劈砍更省力也更致命。
“这法子好!”林川驻足称赞,“杨把总教的阵战之术是正道,是骨架;各位老哥在生死间悟出的本事,是杀招,是血肉。二者结合,咱们这身子骨才算真正长成了!”
那叫“豁牙”的老兵没想到林川会注意到他,有些局促地咧嘴笑了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床,周围的年轻乡勇们也纷纷点头,眼神火热。
傍晚,王老栓来找林川,面露难色:“川子,粮食……照这个消耗,加上新添的几十张嘴,撑到开春都紧巴。这仗要是拖久了……”
林川沉默片刻,道:“王叔,我知道。但这一仗,关乎的不是这点粮食,是咱们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有以后。告诉大伙,紧一紧,熬过去,开了春,咱们种更多的地,养更多的猪!”
王老栓叹了口气,重重地点点头:“成!我去跟婆娘们说,把粥熬得更稀点,饼子里多掺些薯干、野菜!”
夜幕降临,野狼峪的工事终于在寒风中初步成型。它像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沉默地张开了布满利齿的大口。
林川与杨把总、刘挺、赵铁柱等人最后一遍勘察阵地。
“陷阱、壕沟、箭垒、伏兵点……都已就位。”杨把总汇报道,“只等火器到位,便可成画龙点睛之笔。”
刘挺补充道:“还需派出最得力的哨探,前出二十里,严密监视官道及各条小路,务必掌握东虏动向,不能让他们绕过野狼峪,也不能被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孙小眼已经派出去了。”林川点头,目光投向南方黑暗的夜空,“现在,我们除了做好自己的事,也只能等了两件事了:一是张五、韩老枪的火器,二是……南京那边的回音。”
历史的齿轮,在流民屯这个微小的节点上,因为一个十岁穿越者的灵魂和一群挣扎求生的凡人,正悄然加速转动。陈三骑着的,不仅是一匹马,更是一道连接草莽与庙堂的微弱电光。而这野狼峪,即将成为大明王朝覆灭阴影下,第一块被民间力量点燃的、炽热的“砥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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