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祭灶。流民屯里没有糖瓜的甜香,只有铁与火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老弱妇孺的转移在吴秀才和王老栓的精心组织下,悄无声息地进行着,沉重的氛围压抑着每个人的心头。
真正的压力,集中在了张五和韩老枪那间与外界半隔绝的工作棚里。林川要求的“新玩意”,像一座大山压在两人心头。改良“万人敌”相对容易,无非是调整装药、改进包裹以增强破片,但要想造出能真正威慑上千敌军、乃至克制盾车的东西,谈何容易?
“盾车……盾车……”韩老枪盯着火塘里跳跃的火苗,喃喃自语,“那玩意儿蒙着湿毡,不怕火,不怕箭,咱们的‘万人敌’扔过去,多半也被挡住了,除非能扔到车底下……”
“扔到车底下?”张五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老韩,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听走江湖的说书先生讲过,宋时守城,有种东西叫‘没奈何’?”
“没奈何?”韩老枪皱眉思索。
“对!就是用麻绳、铁丝什么的,编成个大网兜,里面装满火药、铁蒺藜、碎瓷片,做得老大老大,沉重无比!用的时候,不是扔,是用吊杆或者干脆从城头往下放!那盾车能挡前面,还能挡上面不成?这大家伙砸下去,轰隆一响,管叫它人车俱碎!”
张五越说越兴奋,拿起炭笔就在地上画了起来。韩老枪也凑过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补充着细节。
“网兜要结实,不然半空散了!”
“里面得混上油,烧得更烈!”
“引信得长,还得防潮……”
“做不了太大,咱们人手材料都不够,做个小的,能炸翻一架盾车就成!”
思路有了,但实现起来依旧是千难万难。最大的问题是铁丝匮乏,现有的铁料都要优先保证武器和工具。张五看着角落里那几根好不容易攒下的铁条,一咬牙:“拆!把那些缴获的破烂枪头、卷刃的刀,能熔的都熔了,抽不成铁丝,就捶打成铁片,绞成铁索!”
工作棚里再次响起了日夜不休的敲打声和试验时的小规模爆鸣。失败接踵而至,不是网兜不结实提前崩散,就是引信失灵成了哑弹。每一次失败都消耗着宝贵的材料,也折磨着两人的神经。张五的手上添了好几处烫伤,韩老枪的胡子也被燎焦了半片。但他们眼神里的火光,却从未熄灭。
就在张韩二人与“没奈何”死磕时,外部的局势也在悄然变化。
派出去试图用张溥银钱购买物资的人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令人沮丧。周边稍大些的集镇都已戒备森严,粮价飞涨且有价无市,铁料、硝石等军资更是被严格管控,显然官府和各大势力也嗅到了大战将临的气息,开始了自保。王老栓看着那几乎原封不动带回的银钱,愁容更深。
而黑石寨的胡三头领,再次不请自来。这一次,他不再是空手,而是带来了十车黑石(煤)作为“礼物”。
“林当家,听说贵屯要应对东虏大军,想必需要燃料取暖、烧水吧?这点黑石,不成敬意。”胡三笑容可掬,眼神却更加闪烁,“不知……上次提及的火器之事,林当家可 reconsidered (重新考虑)了?若能有几件利器傍身,我黑石寨上下,感激不尽,或许……还能在贵屯危难时,施以援手。”
这近乎是赤裸裸的趁火打劫和威胁了。暗示若不给火器,不仅不会帮忙,甚至可能落井下石。
林川心中怒意升腾,面上却依旧平静:“胡头领好意心领。火器之事,实属谣传,爱莫能助。至于这些黑石……”他看了一眼那十车乌黑的石头,心中一动,“我们确实需要,便按市价,用粮食与贵寨交换,如何?”他绝不肯接受这带着条件的“馈赠”,必须划清界限,维持流民屯的独立性。
胡三见林川如此强硬,面色微变,干笑两声:“既然林当家执意……那便依市价交换吧。”他没能达到主要目的,但能换到粮食,也算小有收获,悻悻而去。
送走胡三,林川立刻找来几个老农和李窑工,指着那些黑石:“仔细看看,这石头除了烧,还能不能做别的?尤其是……和守城有关的?”
压力的阴影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技术的瓶颈、物资的匮乏、邻里的胁迫……流民屯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每一个浪头都可能使其倾覆。
然而,在屯墙上下,另一种变化也在发生。杨把总和刘挺设计的防御工事在所有人的努力下一点点成型。赵铁柱的“决死队”在训练中,不分彼此,汗水流在一起。一个乡勇帮王老蔫扛起了沉重的擂石,一个溃兵在休息时,将自己省下的一小块薯干分给了旁边曾经对他怒目而视的年轻乡勇。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在沉默的劳作和细微的互动中,一种基于共同命运的情感纽带在悄然编织,比任何誓言都更加牢固。
夜幕降临,张五和韩老枪的工作棚里,又一次小规模试验后,一声沉闷却有力的爆炸声响起,伴随着一阵激动的低吼!
“成了!这次成了!引信没断!网兜也没散!”
那粗糙的、其貌不扬的“没奈何”,终于第一次完整地展现了它的威力,将作为靶子的废弃磨盘炸得四分五裂!
希望,如同这暗夜中的爆响,虽然微弱,却清晰地昭示着——他们,还没到“没奈何”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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