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拉长,又被压缩。北方,那架巨大的盾车在清军疯狂的推动下,如同垂死的巨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寸寸地逼近已是伤痕累累的屯门。南方,粮车队在流民屯决绝的鼓噪声中,如同注入强心剂,护卫们呐喊着,挥舞着兵刃,驱赶着骡马,拼命冲刺最后一段距离,与一支试图拦截的清军游骑发生了激烈的前哨战。
墙头上,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林川的呼吸几乎停滞,目光如鹰隼般在南北之间急速切换。计算着距离,计算着时间,计算着那微乎其微的胜算。
“火铳!最后一轮齐射!瞄准车轮!”杨把总的声音嘶哑欲裂。
仅存的几支火铳再次喷吐出火焰与浓烟,铅子打在包铁的车轮上,溅起火星,却未能阻止其前进。
“没奈何!投!”林川几乎是吼出来的。
最后的四个“没奈何”被奋力掷出!两个落在盾车前方,爆炸掀翻了十余名推车的清兵,但另外两个,却因投掷手紧张或是力道不足,撞在盾车厚重的斜面上,翻滚着落下,在车底轰然炸响!
轰隆!
剧烈的爆炸让整个盾车猛地一跳,木质结构发出断裂的脆响,前进的势头骤然停止!车底的清兵非死即伤,惨嚎一片。
“挡住了!”墙头爆发出一阵劫后余生的欢呼。
然而,这欢呼声未落,巴彦的怒吼已然传来:“上!给我推开它!用人力推!撞开寨门者,赏银百两,奴仆十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多的清兵如同潮水般涌上,不顾伤亡,用肩膀,用木杠,疯狂地推动那受损的盾车,甚至直接用身体撞击屯门!顶门柱在连续的重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门板上开始出现裂纹!
“顶住!用身体顶住!”王老蔫双眼赤红,带着“决死队”的成员,用自己的脊背死死抵住摇摇欲坠的屯门。长矛从门缝中不断刺出,与门外清兵的刀斧碰撞,每一次交锋都溅起血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清军后营方向,突然腾起一股浓烟,紧接着是更大的骚乱声!王老蔫小队成功了!他们不仅点燃了辎重,似乎还造成了更大的混乱!
巴彦气得几乎吐血,攻势为之一乱。
也就在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南面的山道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粮车队在付出了数名护卫生命的代价后,终于冲破了清军游骑的拦截,抵达了流民屯预留的、由孙小眼接应的隐秘入口!
“开了!开门!快!”林川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沉重的侧门被迅速拉开一道缝隙,满载着粮食、药材和希望的大车,一辆接一辆,在守军拼死掩护下,疯狂地涌入屯内!每一辆车的进入,都让墙头守军的呐喊声高昂一分!
“粮食!是粮食!”
“还有药!伤兵有救了!”
希望的火焰,在这一刻,彻底点燃了流民屯军民近乎枯竭的意志!
巴彦眼睁睁看着粮车入屯,知道自己功亏一篑。对方获得了补给,士气大振,而己方营地遭袭,军心已乱,那巨大的盾车也受损严重……他知道,今天,已经不可能拿下这个该死的流民屯了。
“呜——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退兵号角,终于从清军大营中响起。
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清军,又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了满地狼藉和无数尸体。
赢了?
我们……守住了?
墙头上,残存的守军们看着如释重负、几乎虚脱地滑坐在地,许多人相拥而泣,那不是喜悦,而是劫后余生、混杂着巨大悲痛的发泄。
林川没有坐下,他扶着墙垛,望着如血残阳下缓缓退去的清军,望着墙下堆积如山的双方遗体,望着屯内那些刚刚涌入、代表着生机的粮车,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沉重的虚无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这一仗,他们守住了家园,但也流干了鲜血。
王老蔫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走来,沉默地站在他身边。
“柱子……没看到。”王老蔫的声音干涩。
林川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
“他会看到的。”他睁开眼,目光投向南方,那里,是更广阔的世界,也是更残酷的战场,“我们守住了,就有以后。这笔血债,我们会连本带利,向巴彦,向东虏,讨回来!”
残阳如血,将流民屯染成一片暗红。生存的代价如此高昂,但希望的火种,毕竟又一次在灰烬中,顽强地存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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