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可风”的匾额高悬,如同一剂无形的良药,悄然抚慰着流民屯战后焦灼的人心。那四个鎏金大字,不仅是对外的宣告,更是对内的凝聚。曾经萦绕在部分溃兵心头那“逃兵”、“匪类”的阴霾,被这堂堂正正的“忠义”驱散了不少。巡逻的乡勇路过议事堂时,会不自觉地挺直腰杆,眼神中多了几分以往未曾有过的、属于“义师”的矜持与责任。
然而,林川和核心层都清楚,光靠“名分”填不饱肚子,也修不好破损的墙垣。真正的“深耕”,必须在现实的土壤中进行,而且必须争分夺秒。
春耕的时节在战火中悄然临近,这是比战争更不容有失的生存根基。王老栓几乎住在了田埂上,带着屯里所有能动弹的劳力,清理被战火波及的田亩,检修水渠,将宝贵的种子——主要是耐寒抗旱的红薯,以及少量好不容易留下的黍米、豆种——小心翼翼地播撒下去。
“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啊!”王老栓对着帮忙的林川絮叨着,布满老茧的手轻柔地抚过刚刚翻新的泥土,仿佛在抚摸婴儿的脸颊。战争的创伤可以慢慢愈合,但错过了农时,来年就是真正的灭顶之灾。生存的压力,从刀光剑影转向了这片沉默的土地。
与此同时,技术的恢复更是步履维艰。张五和韩老枪面对着几乎空空如也的材料库,愁眉不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张五拍着只剩下些边角料的铁料堆,叹息道,“火铳的维护,箭镞的打造,‘万人敌’的外壳……哪一样都缺铁!”
韩老枪则对着那些受潮后板结、品相不佳的火药发愁:“这些火药,威力大打折扣,用来放铳都嫌无力,更别说做‘大家伙’了。硝石、硫磺,更是用一点少一点。”
材料的短缺,逼迫着他们必须做出抉择,也必须进行创新。
林川召集他们,定下了基调:“优先保证现有火铳的维护和基本弹药供应。箭矢方面,铁料不足,就多用硬木削尖,淬火处理,虽破甲不足,但对付无甲目标亦有效。至于‘万人敌’……”他顿了顿,“暂时停止大规模制作,集中材料,研究如何做得更小、更精准、更稳定。我们要的是关键时刻能一锤定音的东西,不是铺天盖地的滥炸。”
这个思路,逼着张五和韩老枪从追求数量转向追求质量和巧思。他们开始尝试用更薄的铁皮卷制小型爆炸物,研究如何用有限的火药发挥更大的局部破坏力。失败依旧常伴,但每一次微小的改进,都记录在韩老枪那本日益增厚的笔记上。技术的根,在贫瘠的土壤中,艰难地向着深处扎去。
外部环境也并未因一块匾额而真正平静。
黑石寨的胡三再次来访,这次不再是空手,而是真真切切地带来了十车黑石(煤),并且姿态放得更低,只求换取粮食,绝口不再提火器之事。交易在王老栓的主持下进行,过程谨慎而公平。胡三离开时,看似满意,但其闪烁的眼神依旧让人无法完全放心。
“他们在试探我们的底线,也在观察我们的虚实。”刘挺对林川分析道,“一旦我们露出疲态,或者巴彦再次大举来攻,这头豺狼随时会扑上来。”
而孙小眼带回的关于巴彦部的最新消息,则更让人不安。清军并未远去,他们在三十里外的营地不仅没有撤走的迹象,反而在加固工事,并且有小股部队频繁外出,似乎在……搜集木材,打造更多的攻城器械。
“他在积蓄力量,准备下一次,也是更致命的一击。”杨把总面色凝重,“我们修复墙垣的速度,必须超过他打造器械的速度。”
压力无处不在,但流民屯内部,一种新的气象也在形成。在吴秀才和沈文舟的组织下,识字的队伍扩大了,他们不仅学习文字,也开始学习记录屯务、计算物资、甚至协助杨把总和刘挺讲解简单的阵型图和防御要点。知识,不再仅仅是圣贤文章,更成为了维持这个集体运转的实用工具。
夜幕下,林川巡视着点点灯火中忙碌的屯子。田地里是弯腰劳作的身影,工匠铺里是叮当作响的敲打,学堂(曾经的祠堂)里是朗朗的诵读声,墙头上是警惕巡视的哨兵。
这一切,都与高悬的“忠义可风”匾额相互映照。
他深吸一口带着泥土和烟火气息的空气。
守住了,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是如何在这片浸满鲜血的土地上,深深地扎下根去,长出足以抵御未来一切风雨的茁壮筋骨。
深耕,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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