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抛出的问题,在流民屯核心层内部引发了持续数日的激烈争论。
以王老栓和部分最早跟随林川、只求安稳度日的老人们为代表,主张“固守”。
“川子,咱们能有今天,不容易啊!”王老栓苦口婆心,“三次打退巴彦,死了多少弟兄?现在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粮食刚够,墙也修了,外面还有人投奔,见好就收吧!再把摊子铺大,招惹来更厉害的敌人怎么办?咱们这点家底,经不起折腾了!”他的担忧务实而保守,代表了乱世中最朴素的生存智慧——活下去,安稳地活下去。
而以杨把总、刘挺,以及新加入的顾博士、雷匠人为代表,则倾向于“进取”。
“王老所言,乃是持重之见。”杨把总先肯定了王老栓,随即话锋一转,“然则,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流民屯三败巴彦,名声已显,如同小儿持金行于闹市,岂能真求偏安?东虏不会善罢甘休,周边势力虎视眈眈,便是官府,听闻我等势大,又岂会坐视不理?唯有以攻为守,不断壮大自身,方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刘挺补充道:“且如今投奔者日众,若拒之门外,寒了人心,亦恐生内变。若能妥善安置,整训其青壮,则我军民力量可倍增!”
顾博士和雷匠人则从技术和发展角度论证,现有的资源和人才,已经具备了小规模扩张和提升的基础。
吴秀才和沈文舟则介于两者之间,更关注“名分”与“法度”。吴秀才认为:“无论是固守还是进取,无规矩不成方圆。如今屯内人口渐增,事务繁杂,若仍依过往乡约惯例,恐难应对。需订立更详备之规章,明确职司,赏罚分明,方能使众人同心,行稳致远。”
争论没有立刻得出结果,但共识在碰撞中逐渐形成:无论如何选择,流民屯都必须做出改变,以适应新的局面。
林川没有独断专行,而是让各方充分陈述意见。最终,他综合各方考量,做出了阶段性决策:
“固守,是为立足之基;进取,乃为生存之道。二者并非截然对立。”他环视众人,“当前第一要务,并非盲目扩张,而是‘苦练内功’!我们要利用巴彦败退、外部压力稍减的宝贵时机,完成三件事!”
“第一,立规!由吴先生、沈先生牵头,杨把总、刘哨官、王老蔫及各坊管事协助,参考《大明律》、军中条例及我屯实际情况,制定一部《流民屯约法》!内容需涵盖军民户籍、田土分配、商事交易、功勋赏罚、纠葛仲裁、战时管制等方方面面!要让所有人知道,在流民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做了有何奖,犯了有何罚!”
“第二,整军!杨把总、刘哨官、王老蔫负责,对所有适龄青壮进行重新编伍和严格操练。不再区分乡勇、溃兵抑或新投者,一视同仁!以老带新,以战法娴熟者教导新丁。陆师傅负责侦察敌情与内部监察。我们要的,是一支令行禁止、如臂使指的铁军,而非乌合之众!”
“第三,积储!王叔总责,张五叔、韩老枪、顾先生、雷师傅协力。粮食生产乃根本,需开辟更多田亩,优化种植。工坊需扩大,不仅要打造军械,更要研发和制造能改善民生、增强贸易之物。黑石寨献出的矿脉,需尽快探明,设法开采利用!”
这个决策,既没有冒进,也没有退缩,而是指向了内部的深度整合与制度化建设。它回应了王老栓对“安稳”的渴望,也契合了杨把总等人对“强大”的追求,更将吴秀才重视的“法度”落到了实处。
命令下达,流民屯这台战争机器,迅速转换模式,投入到一场无声却同样至关重要的“立规建制”之战中。
吴秀才和沈文舟的案头,堆满了各类文书和案例;杨把总等人的校场上,口令声和操练声终日不绝;王老栓带着人丈量着新规划的土地;工匠区里,分工更加明确,生产效率在雷匠人的调度下悄然提升……
林川每日巡视各处,协调分歧,解决难题。他看到李三水因为训练刻苦、熟悉新式投石机操作而被破格提拔为小队正,也看到两个新投奔的流民因偷窃口粮而被当众鞭笞,逐出屯子;他看到顾博士在学堂里,对着几十双渴望的眼睛讲解杠杆原理,也看到王老蔫面无表情地处理了一起老兵欺凌新兵的事件。
秩序,在混乱的废墟上,一点点被建立起来。
规则,取代了人情和惯性,开始成为维系这个日益复杂的集体的准绳。
流民屯依旧没有打出耀眼的旗帜,没有宣告宏伟的目标,但它正在将自己锻造得更加坚韧、更加有序。这块“砥柱”,正在向下扎下更深的根基,以便在未来可能到来的、更大的风浪中,不仅能够屹立不倒,甚至……能够成为他人可以依靠的彼岸。
喜欢穿越大明,让大明屹立山巅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穿越大明,让大明屹立山巅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