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屯的沉默与按兵不动,显然出乎了某些人的意料。官府税吏扣押的货物被静静存放在官仓,流民屯并未派人交涉,也未表现出任何过激反应,只是悄然停止了向南面集镇的贸易活动,转而通过黑石寨等盟友渠道,将多余的粉条、陶器向北、向西换取了更多的皮毛、牲畜和少量矿石。这种无声的对抗,反而让那些试图借机敲诈的胥吏有些无所适从。
与此同时,针对晋商范氏的催促,林川授意吴秀才回了一封措辞谦恭却绵里藏针的信。信中详细“诉苦”,列举了铳管铸造如何艰难,合格率如何低下,工匠如何日夜赶工仍难满足需求,并“诚恳”地请教范氏,是否有提高泥范成功率、稳定炉温的“秘法”可以分享?同时,信中也“不经意”地提及,屯中巧匠正在尝试一种“转轮打火”的新机构,若能成功,射速可倍增,只是目前卡在“精钢簧片”的制备上,进展缓慢。
这封信的目的,一是拖延,二是试探,三是抬高自身筹码。
范氏很快回信,信中避开了具体的技术分享,只是再次强调“精诚合作”的重要性,并“慷慨”地表示,可以再提供一批硝石硫磺,希望流民屯能“克服困难”,尽快交付火铳。至于“精钢簧片”,则语焉不详,显然要么没有,要么不愿提供。
“他们在避实就虚。”林川将回信传给众人看,“他们更看重成品火铳,而非技术本身。这说明,他们要么自身制造能力有限,要么……背后另有其人,急需这批武器。”
博弈在无声中进行,而内部的成长并未停歇。
火铳队经过实战检验,信心大增,训练更加刻苦。杨把总和王老蔫根据上次战斗暴露出的问题,进一步细化了冷热兵器配合的流程,甚至开始演练在夜间、雨天等恶劣条件下的简易战术。火铳的产量在经历了初期的低迷后,随着工匠们对流程的日益熟练,开始缓慢而稳定地提升,虽然每月仍只能产出十支左右,但已足以让人看到希望。
陈璇主导的《流民屯工技辑要》初稿完成,这部以图文并茂形式记录了大量实用技术和改进思路的手册,成为了学堂和工坊的重要教材,使得技术的传承不再仅仅依赖于师徒间的口传心授。她也开始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对黑石寨矿脉矿石的分析上,试图找到提升铁水质量、减少杂质的方法。
这一日,前往西安府方向打探消息的孙小眼风尘仆仆地归来,带来了关乎全局的重要情报。
“李闯王大军已破潼关,兵锋直指西安!城中官绅富户人心惶惶,官府已无力他顾!”孙小眼语气急促,“而且,我们的人在西安府外,遇到了范家的人,他们似乎在……变卖产业,准备撤离!”
消息如同惊雷,在议事堂内炸响。
李自成逼近西安!这意味着陕西的官府力量将遭受重创,甚至可能彻底崩溃!而范家的异常举动,更是耐人寻味。
“范家要跑?”吴秀才愕然,“他们不是要抗清吗?为何……”
“或许,他们所谓的‘抗清’,不过是待价而沽的筹码。”沈文舟沉吟道,“如今闯军势大,朝廷倾颓在即,他们或许是在寻找新的靠山。”
“也可能是觉得陕西即将大乱,提前转移资产。”杨把总分析。
林川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锐利:“无论如何,局势将大变!官府无力掣肘,对我们而言是机遇。但闯军若占据陕西,其态度如何,亦是未知。而范家……他们的价值,在于渠道和资源。若他们真想走……”
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或许,我们可以‘帮’他们一把。孙小眼,让你的人盯紧范家在西安府的动向,尤其是他们的仓库和运输路线。陆夜不收,挑选得力人手,准备潜入范家内部,我要知道他们真正的打算和背后的势力!”
“林当家,你是想……”王老蔫似乎猜到了什么。
“乱世之中,仁义需有,但亦不能迂腐。”林川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若范家真心抗清,我自当以礼相待。若其首鼠两端,甚至意图资敌,那么,他们囤积的物资,与其资敌,不如由我辈取之,以抗东虏!”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流民屯不再仅仅是被动应对棋局的棋子,而是开始试图利用乱局,主动落子,为自己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和更强的实力。
弈局已至中盘,风云突变。流民屯这把渐渐磨利的刀,即将在更复杂的乱局中,劈开属于自己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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