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日,流民屯上演了一场没有硝烟的外交博弈。
吴秀才和沈文舟轮番上阵,与那牛使者软磨硬泡。他们绝口不提拒绝归顺,而是反复强调流民屯“心向大顺”、“愿为北藩”的“忠诚”,以及独自面对东虏压力的“艰难”。
吴秀才引经据典,从春秋战国时的附庸国讲到汉唐的边镇,论述一个稳定的、忠诚的北方屏障对于新生政权的重要性。“使者明鉴,闯王胸怀天下,志在京师,岂能因边鄙一隅而分散精力?若我屯能在此牵制东虏巴彦部乃至更多虏骑,使其不得南下牧马,便是对大王基业最大之贡献!若强行调离,此地空虚,东虏长驱直入,则陕西北部门户洞开,岂非因小失大?”
沈文舟则更务实地摆出困难:“使者有所不知,我屯虽小胜巴彦,然自身亦伤亡惨重,粮秣军械匮乏,实无力远征。若大王能体谅下情,拨付些钱粮兵甲,助我屯稳固防务,则我屯将士必感念大王恩德,守土抗虏之心愈坚,方能更好为大王效力啊!” 这话里话外,既要钱要粮,又牢牢抓住“抗虏”这面大义旗帜。
牛使者起初还试图以势压人,但吴、沈二人态度谦恭,道理却寸步不让。他带来的护卫被“锐士营”的人“礼貌”地限制在固定区域,感受到的无形压力与日俱增。陆夜不收的人则暗中监视,发现这牛使者曾数次试图派人向外传递消息,但都被己方哨卡以“路途不靖,恐有东虏探马”为由“劝返”。
与此同时,流民屯内部备战的气氛并未松懈。火铳队的训练更加频繁,新兵操练的号子声震天响,工匠区的炉火日夜不息。林川甚至有意让牛使者“偶然”看到一队刚刚完成野外拉练、浑身杀气、装备着崭新兵器的“锐士营”士兵回营的场景。
软硬兼施之下,牛使者的态度逐渐发生了变化。他意识到,这支“流民武装”绝非乌合之众,其首领林川更是意志坚定,难以操控。强行逼迫,很可能适得其反。而对方提出的“作为北面屏障”的说法,仔细想来,对新生的、急于稳定内部并东征北京的大顺政权而言,也并非全无价值。
第三天傍晚,牛使者再次与林川会面时,语气缓和了许多。
“林当家,贵屯之难处,本使已深有体会。然归顺新朝,乃大势所趋。”他斟酌着词句,“这样吧,这‘定北将军’之号,乃大王恩典,还望林当家莫要推辞,暂且领受,以示归附之心。至于钱粮调拨,以及驻防事宜……待本使回禀西安,由上官定夺,如何?在此期间,还望贵屯谨守地方,勿生事端。”
这显然是一个妥协方案。接受虚衔,保持实质独立,等待后续(很可能是拖延)。
林川知道见好就收,起身拱手:“既是大王恩典,林某不敢再辞。定北将军之号,林某愧领。我流民屯上下,必谨守北疆,绝不让东虏越雷池一步,以待王师!”
一场潜在的危机,暂时以流民屯的胜利而告终。他们保住了独立性和指挥权,仅仅用一个虚衔换取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送走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的牛使者一行,流民屯上下都松了口气。
“总算把这尊瘟神送走了。”王老栓抹了把汗。
“不可大意。”杨把总提醒道,“闯军虽暂时无暇北顾,但其既已注意到我们,日后必有反复。且我屯接受其封号,在外人看来,便是打上了大顺的烙印,未来与明廷残余势力乃至其他义军打交道,恐生枝节。”
林川点头:“杨把总所言极是。此乃权宜之计。我等根基,在于自身实力与抗虏大义。传令下去,各部不可因暂时安定而松懈,练兵、积粮、铸器,一刻不能停!我们要让所有人明白,流民屯能屹立不倒,靠的不是任何人的旗号,而是我们手中的刀,墙头的铳,和身后这片用血汗浇灌的土地!”
历史的联动在此刻显得尤为微妙。流民屯通过巧妙的外交手腕,在明、顺、清三大势力夹缝中,为自己争得了一席之地。他们名义上归属大顺,实则独立自主,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抗真正的大敌——东虏——的准备之中。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这种脆弱的平衡不会持续太久。当李自成在北京城下与明军决战,当清军的多尔衮终于做出抉择,这片土地的真正考验,才会刚刚开始。
流民屯如同激流中的一块礁石,在周旋中暂时稳住了身形,但更大的风浪,正在远方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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