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长白山深处,积雪没膝。王老蔫带着锐士营在密林中已经搜寻了七天,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山谷找到了索伦部的踪迹。
头儿,看那边。斥候指着谷底升起的炊烟,至少有两千人,都是精壮猎手。
王老蔫仔细观察着地形。这个山谷易守难攻,唯一的入口处设置了重重障碍,显然索伦部早有准备。
先不要惊动他们。王老蔫下令,派两个人回去报信,其他人跟我继续监视。
与此同时,盛京城内的格物院里,林川正在面对另一个难题。
大帅,这是从永福宫废墟中找到的。吴秀才捧着一摞残破的书籍,都是满文典籍,按您的命令,该当焚毁。
林川翻开一页,上面是精美的满文书法。这些都是孤本?
大多是。有些还是努尔哈赤时期的原始档案。
在场的官员们屏息等待。按照新颁布的《文化清算令》,所有满清官方文书都要销毁。
先等等。林川合上书,把这些送到格物院书库,单独存放。
大帅!一个年轻御史忍不住开口,这些都是奴化汉人的毒草,留之何用?
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林川道,我们要清算的是满清的文化压迫,不是消灭整个满族文化。这些典籍,将来或许能帮助我们理解这段历史。
这个决定引起了不小的争议。当晚,范景文再次求见:
林帅,留下这些满文典籍,恐怕会给人留下口实啊。
范大人,林川平静地说,真正的强大不是消灭异己,而是包容并蓄。
就在这时,前往索伦部的信使带回了令人担忧的消息:索伦部拒绝归顺,要求完全自治。
他们说...除非我们退出辽东,否则宁可战死。信使汇报道。
林川沉思片刻: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去长白山。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徐承烈第一个反对:大帅,太危险了!索伦部向来排外,您亲自去...
正因为排外,才要亲自去。林川道,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楚。
三日后,林川只带了五十名护卫,冒着风雪前往长白山。沿途所见,让他心情沉重。许多索伦部落已经人去楼空,显然是在躲避明军。
在距离索伦部大营十里处,林川下令停止前进。
在这里扎营。派人去通报,就说大明定北将军林川,请求与索伦部族长会谈。
这个举动让索伦部大为意外。按照惯例,明军应该直接武力征讨。
第二天,索伦部派来了使者,是个精悍的年轻猎手。
族长问,将军为何不直接发兵?
因为我来的目的是交朋友,不是树敌人。林川诚恳地说,请转告族长,大明尊重索伦部世代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权利。
年轻猎手将信将疑地回去了。又过了两天,索伦部终于同意见面,但要求林川只能带两个随从。
会谈在一条结冰的河面上进行。索伦部老族长在几十个持弓猎手的护卫下出现。
林将军,老族长通过通译说,你们汉人历来言而无信。当年努尔哈赤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我不是努尔哈赤。林川直视着老族长的眼睛,大明要在辽东设省,但索伦部可以作为一个特殊的自治府。你们自己管理内部事务,只需要在防务和外交上听从朝廷安排。
然后呢?慢慢地同化我们?让我们忘记自己的语言和习俗?
正相反。林川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书,这里明确规定:索伦部可以保留自己的语言、习俗和狩猎传统。朝廷还会为你们设立专门的学堂,教授索伦文。
这个条件出乎索伦部的意料。老族长与长老们低声商议了很久。
我们如何相信你?
时间会证明一切。林川道,但我可以现在就让你们看到诚意——立即撤走围困山谷的军队,开放边境互市,准许索伦商人自由往来。
老族长沉吟良久:我们需要时间考虑。
可以。林川点头,但在你们考虑期间,我希望索伦部保持中立。
回程的路上,王老蔫忍不住问:大帅,要是他们假意归顺,日后反叛怎么办?
那就说明我们做得还不够好。林川望着远方的雪山,真正的归顺,不是武力的屈服,而是人心的认同。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几天后,边境传来急报:一队索伦猎人袭击了明军的巡逻队,抢走了火铳和弹药。
大帅,让我去剿灭这些叛贼!赵铁柱怒不可遏。
林川摇头,先把情况查清楚。
调查结果让人意外:那些索伦猎人是被岳托的残部煽动的,岳托许诺帮助他们重建渤海国。
果然是他。林川冷笑,传令给阿林保,让他去处理这件事。
阿林保如今是专门负责满蒙事务的官员。他带着几个索伦籍的士兵,亲自去找那些猎人。
你们被骗了。阿林保用熟练的索伦语说,岳托自己都自身难保,怎么可能帮你们复国?
一个年轻猎人激动地说:那也比被汉人统治强!
统治?阿林保指着身后的索伦士兵,你看他们,现在是大明的军人,但依然是索伦人的骄傲。大明的统治,是让各族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这番话动摇了猎人们。更让他们惊讶的是,阿林保不但没有追究他们的罪行,还送给他们急需的粮食和药品。
这件事传回索伦部大营,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老族长终于下定决心,亲自来到盛京。
林将军,老族长说,我们愿意归顺,但有一个条件。
请讲。
我们要在条约里写明:索伦人世世代代都是索伦人,永远不变。
可以。林川郑重承诺,不但要写在条约里,还要刻在石碑上,让子孙后代都能看到。
《索伦归顺条约》的签订,标志着辽东最后一个大部落的归附。但林川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要真正实现各民族的融合,还需要更多的努力和耐心。
而此刻,格物院书库里的那些满文典籍,正在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个阅读它们的人。历史的余震,远未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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