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九年三月初一，寅时三刻，南京城还笼罩在破晓前的黑暗中，但承天门外已是人声鼎沸。来自十三省的两百余名议会代表聚集在宫门前，等待着历史性的一刻。
王老栓用力搓着粗糙的手掌，崭新的蓝布长衫让他浑身不自在。这位在北疆立下赫赫战功的老兵，此刻却像个初次上阵的新兵。
沈老板，您说待会儿见了皇上，该行什么礼？他不安地问身旁的江南丝商沈万三。
沈万三整理着绣金边的杭绸长袍，目光扫过宫门前神情各异的代表们：王老哥放宽心。咱们是议会代表，按《大明约法》可不行跪拜礼，作揖即可。
这话引得旁边几个士子打扮的代表侧目。一个头戴方巾的年轻士子冷笑道：商贾之辈，也配与天子共论国是？
沈万三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本文书：这位秀才，去年江南水灾，沈某捐银十万两赈济灾民。不知您为黎民百姓做过什么？
年轻士子顿时语塞。王老栓见状，也鼓起勇气道：俺在辽东打过鞑子，身上还有三个箭伤哩！
周围的农民、工匠代表纷纷附和，宫门前顿时喧闹起来。
肃静！宫门缓缓开启，礼官高唱，百官入朝——
奉天殿内，晨曦透过高窗，在蟠龙金柱间投下斑驳光影。代表们小心翼翼地踏着金砖地面，不时为殿内的宏伟壮观发出惊叹。
王老栓仰头望着藻井中央的蟠龙，喃喃道：这龙眼睛，咋跟活的一样...
那是夜明珠。沈万三低声道，一颗就值万两白银。
万两？王老栓咋舌，够俺们全村吃十年了...
文官队列中，礼部尚书周延儒看着这些粗鄙之人，脸色铁青地对身旁的钱谦益道：成何体统！奉天殿乃祭祀天地之所，竟让这些贩夫走卒...
钱谦益眯着昏花老眼，淡淡道：周大人少安毋躁。且看辽王如何收场。
武官队列前，林川与徐承烈身着麒麟补服，肃然而立。三年的征战岁月在徐承烈脸上刻下风霜，那道从眉骨划至下颌的刀疤更添威严。
钟鼓齐鸣，净鞭三响。
陛下驾到——
崇祯帝身着绛纱袍，缓步升座。比起三年前，他两鬓已见霜色，但眼神却比以往明亮。当目光扫过殿内那些布衣代表时，嘴角微微牵动。
众卿平身。皇帝的声音在殿内回荡，自即日起，《大明约法》正式施行。朕与议会，共治天下。
钱谦益身子微颤，周延儒更是险些站立不稳。
首项议程是审议北伐准噶尔军费。兵部尚书李邦华出列奏报：需饷银二百万两，粮草四十万石，战马三万匹...
多少？一个山西矿商代表失声惊呼，去年全省税赋不过一百五十万两！
李邦华不悦道：军国大事，岂容尔等妄议？
大人此言差矣。清亮的女声响起，王贞仪手持账册出列，既然议会掌征税权，自然要问清每笔开支。请问尚书大人，这二百万两作何用途？可否细分？
朝臣们面面相觑。户部侍郎忍不住道：王学士，户部自有章程...
若是往年的章程，就更该说清楚了。王贞仪不卑不亢，据格物院统计，去年兵部奏销的军费中，有三成用于填补旧账。如今既要新拨军费，理当新旧分开。
殿内顿时哗然。代表们交头接耳，几个性子急的已经嚷起来：
旧账岂能新债还！
必须说清楚！
林川适时开口：王学士所言在理。李尚书，不如将开支细目公示？
李邦华额角见汗，求助似的看向周延儒。在代表们灼灼目光下，他只得承认其中确有五十万两要用于补足往年亏空。
绝不可行！沈万三振袖而起，商人最重账目清明。若是新债填旧账，这生意还怎么做？
王老栓也鼓起勇气：俺们农户都知道，种子不能当粮食吃。军费就是种子，要种出新收成才行啊！
会议从清晨持续到午后。代表们你一言我一语，将兵部账目问了个底朝天。最后连战马的草料价格、箭矢的制造成本都逐一核实。
经过激烈辩论，议会最终批准了一百五十万两军费，但附加了严格条件：兵部需每月公示开支，议会可随时派员核查。
退朝时，钱谦益在文华殿前拦住林川：辽王！你让这些粗鄙之人干预朝政，祖宗法度还要不要了？
林川尚未开口，恰巧经过的王老栓听见了，梗着脖子道：这位大人，俺们虽然不懂之乎者也，但知道一个理：钱要花在刀刃上。农户家的余粮还要算计着吃，何况朝廷的银子？
钱谦益气得浑身发抖，拂袖而去。
王老栓不安地问：王爷，俺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说得很好。林川拍拍老兵的肩，记住，在这议会里，你们代表的是天下百姓。百姓的道理，就是最大的道理。
夕阳西下，代表们陆续走出宫门。王老栓站在金水桥头，望着桥下流水，突然对沈万三说：沈老板，俺今天才算明白，为啥辽王非要立这个议会。
沈万三挑眉：
往年官府征税，俺们只知道交粮。如今才知道，这些粮食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王老栓眼睛发亮，这心里，踏实！
宫墙上，崇祯帝凭栏远眺，对身旁的林川叹道：朕今日才知，什么是民心。
林川微笑：陛下，这才是开始。
夜幕降临，议会大堂内依然灯火通明。代表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继续讨论着白天的议题。这个延续了二百多年的帝国，正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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